夏麟觉端坐在大堂的正中央，视线随着上方下来的人而转动。

秦婉柔一身正红色的嫁衣加身，被袁湘搀扶着站到了夏麟觉的面前，盈盈一拜后，便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不置一词。

还是袁湘先开的口：“少爷，您瞧秦姑娘这身嫁衣多漂亮啊，湘儿都羡慕了呢。”

“羡慕什么，”夏麟觉仍是坐在那里，脸上神色难辨，“湘儿喜欢，本少爷再娶你一次便是了。”

袁湘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秦婉柔说：“秦姐姐，你我自幼就是手帕交，如今你又要嫁给少爷与我姐妹相称，这人生的缘分可真是奇妙。”

“确实奇妙，”夏麟觉说着起身走到了她们二人中间，一左一右得拦腰抱着，“你们二人既然嫁给我了，以后便要与云汐一道好好相处，一同伺候好本少爷，可好？”

他说着，侧过脸去似是想要亲秦婉柔一下。

不料秦婉柔偏开了脸，她不情愿的模样便显露无遗。

夏麟觉似乎是被她的拒绝激出了怒意，一下甩开了袁湘，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秦婉柔顿时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上。

“秦婉柔，我警告你，本少爷耐着性子陪你来这南州城胡闹，是要你看清楚你惦记了十几年的男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那个李二，他不会娶你，甚至宁愿要一个青楼里的女人也不要你！你若再忤逆我，我就叫人去杀了他！”

“不要！”秦婉柔捂着挨打的半边脸尖叫一声，跪坐在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门外的稻草动了动，几根未绑严实的稻草落到了地上。

夏麟觉等了一会儿，见秦婉柔仍是坐在那里哭，不由得觉得烦躁，自怀里摸出了一小截的皮鞭，“啪”的一声抽在了秦婉柔的脚边，吓得秦婉柔缩了缩。

“哭什么哭！”夏麟觉恶狠狠的说，“不管你要不要，你都是要嫁给本少爷的！”说着，皮鞭再次抽在了秦婉柔脚边的地上。

秦婉柔吓得直哆嗦，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勉强得抬头去看夏麟觉，畏畏缩缩得说：“是我错了，少爷您别气……”

袁湘慢慢蹲了下去，扶着秦婉柔站起来，又替她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仍是柔和的笑着，“秦姐姐只要乖乖听少爷的话，少爷自然是舍不得打你的，更是不会去伤害你那心上人。”

云汐一直坐在旁边，这会儿听了袁湘的话，亦是劝道：“是啊，袁妹妹说得没错，你若是好生伺候好少爷，自然能保那李二平安。”

门外一阵寒风吹过，那稻草堆再度动了动，不过一瞬又停了下来。

那清脆的布谷鸟叫声又是一响，紧接着，一道人影落在了客栈里。

被派去跟着李二的侍卫回来了，跪在地上回话：“李二已经走了，应该是都听到了。”

众人皆是叹了一口气，秦婉柔抱着袁湘哭得比方才更加伤心，就是夏麟觉都皱紧了眉头。

周世然撇撇嘴，“听到了还不来阻止，他可真有耐心。”

自李二与玉莲离开芬芳苑后，夏麟觉就派了侍卫去分头跟着他们二人，在发现了李二这几日会来客栈外偷看以后，他们才商量了要演今晚这出戏。

依照夏麟觉的推论，李二在知道秦婉柔的婚讯后已经开始紧张，到喜帖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应该会逼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他应当会在今晚再来客栈。

猜是猜到了他来客栈这事，但没想到他如此有克制力。

本来他们觉得，李二这几日会来偷窥就证明了他已经开始有疑虑，甚至可能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极有可能会出手阻止秦婉柔嫁给夏麟觉一事，可今日这戏都演到这份上了，他居然都不肯露面。

夏麟觉心里，可是憋了一口气。

他前几日替秦婉柔出头时觉得很是畅快，可没想到因此而成了事件的主角之一，如今还要为了圆满这个事情来演戏，反正这位九五之尊的心里就是很不爽。

偏偏李二还不肯出面阻止，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还要继续演戏，才有可能逼得他出手。

夏麟觉从没有觉得这么窝火过。

好赖他替这位好兄弟照顾妻子已经照顾了十多年，如今为了让二人破镜重圆，又是从宫里跑来这南州城，又是要讲狠话演大戏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若李二还不清醒，那可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夏少爷火很大，夏少爷很生气。

“他不肯主动来，咱们就逼到他出来。”夏麟觉咬牙切齿的说，“三日后，他若还不肯露面，那就干脆把他打晕了，绑回去！”

夏麟觉的耐心有限，实在觉得这样拖泥带水的性格不该在袁哲身上看到，更是不该在自己身上存在。

三日后，他自然是没有打算要真的娶秦婉柔，如果李二下不了决断，那就让他代劳吧。

秦婉柔闻言，哭得越发伤心了……

这厢客栈里众人还在商量怎么逼着李二出手，那头李二一路跑回院子后，站在院子里的柳树下，扶着那树干直喘粗气。

他这些年腿脚不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量的跑动过了，方才从客栈一路跑回来已是十分勉强。

幸好这小院子离那客栈倒也不算远，这会儿两间屋子都暗着，玉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歇了一会儿，一手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极快速的跳动。

可这跳动的速度，远没有刚刚他看到那少爷在秦姑娘身上抽了两鞭子时来得快，更比不上他差点就冲出去拦住那少爷时来得令他心跳加速。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李二就着那柳树缓缓坐到了地上，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落寞。

那少爷除了有钱，显然也是会武功的，看起来还有虐待癖。

他方才确实想冲出去，可转念一想，这样冲动，他不仅护不住秦姑娘，甚至可能害得她更加遭罪。

何况，他冲出去了又如何？

他什么都比不过那少爷，也什么都给不了她……

李二抬头望着天空，头顶的柳树枝看着模糊却被风吹着在他眼前摇晃，只是这枝丫上早就没了绿叶的踪迹，光秃秃得，看起来就像他一样，是孑然一身，也是一无所有。

柳树到了春天还能再开枝散叶，可他呢？

就连那最珍贵的记忆都已经被他遗落在不知何方。

他一时间竟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仿佛这二三十年的人生，还有这失忆后的十多年，全都是白活的。

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