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金富怒骂一声,沧浪一声抽出钢刀,对着莲香的胸腹之间便是猛力一遡。
“住手,饶了她。”屋外有人叫道,一个身影闪身而入,剑光一闪,江金富手上钢刀差点掉落。
然而,已经迟了,那一刀已经刺穿了莲香的腹部,鲜血汩汩而出。
江金富这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高慕青,正欲诧异发问,只见林觉随后而入,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江金富微微点头,突然举起钢刀对着地上的捆绑的众人一顿乱砍。瞬息之后,江金宝,江金堂以及其余几名女子尽数殒命。
原来,林觉和高慕青跟随江金富来到小屋外,莲香的一番控诉尽入耳中。高慕青实在忍不住冲进屋子里要救人,林觉一把没拉住,只得也进来。为免节外生枝,林觉只得示意江金富快刀斩乱麻。高慕青虽然是土匪的女儿,身上也带着些匪气,然而她毕竟是女子,这种情形之下,妇人之仁发作起来可非林觉希望看到的。若一个个的让这些人都说几句话,林觉相信她们个个都有活命的理由,毕竟谁愿意成为海匪的女人,相信她们最初都是被强迫的。但人世间不平事太多,又那里有太多的公道和怜悯可言?
“你们,你们简直铁石心肠。”高慕青白着脸大喝道,她手中抱着莲香的身子,脸上一片悲悯之色。
林觉招招手,招呼江金富出门。来到门外,江金富低声道:“高大寨主怎么了?”
林觉摇头道:“莫管她,酒菜呢?”
江金富喝问一声,一干人等从旁边的草窝里领出数百个食盒和几十坛子酒来摆在地上。
“上药。”林觉道。
一声令下,食盒揭开,里边都是昨晚准备的酒菜。江金富摸出几大包蒙汗药交给几名匪兵。匪兵们像是洒花椒面一般挨个洒了一遍,最后每坛酒里也洒了半包,整理完毕后盖上食盒。
“去吧,千万莫露了破绽。这药入口,多久发作?”
“半炷香便发作,这是最好的麻药。”
“好!发作之后全部诛杀,一个不留。派一百人守住箭塔,剩下人手埋伏在码头上方。”
“好!那我去了。”
“去吧。”
江金富一摆手,两百余名匪兵提着酒菜抱着酒坛子跟着江金富一起穿过密林而去。
小屋内,高慕青替莲香包扎着胸腹之间巨大的伤口,其实她也知道,这是徒劳之举。那一刀已经伤及要害,莲香绝无活命的可能。
“高大寨主,我认识你。”莲香轻声道。
“莫说话,我替你包扎。”
“多谢了。但是不用费心了。你来山寨那天,我便去偷偷瞧了你几眼。果然比我生的美。二公子为你魂都丢了,我听他说过你很多次,心里不服气。但现在服气了。”
“你家在哪里?我会救你回去的。你父母家人在等你回去。”高慕青面无表情的道。
“不用啦!我回去作甚?我回去他们还会要我么?我若能回去,早就有机会回去啦。我是被土匪霸占的女人,他们能要我么?我那沈郎嘿嘿,我最爱的沈郎,得知我被海匪绑架之后的第二天,便去我家退了婚约啦。从那天开始,我便不该活在这世上了。我永远也回不去啦。”莲香双目朦胧,轻声说道。
高慕青轻叹一声道:“莫要这么悲观,你岁数不大,人生还很长,蝼蚁尚且贪生,你不能放弃。”
“多谢你,可是我真的活够啦。是你们让大公子造反的么?嘻嘻,很好。我就知道他没那个胆色。你们可一定要杀了那老贼啊,还有大公子这个小贼。你莫看他窝窝囊囊的样子,他心狠着呢。其实他们父子都是一丘之貉。他当了岛主,也未必肯饶了你们,所以杀了老贼之后,你们连他也杀了,哈哈,全杀了最好。还世间一个清静。岛上还有很多女子,都被糟蹋的不成人了。她们都会感激你们的。”
“莫多说话,养养精神。”高慕青看着她胸腹中止不住喷涌的鲜血皱着眉头。
“我不成啦。高大寨主,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把我的尸骨带回去安葬么?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岛上,活着不想,死了也不想。答应我,好么?求你了。”
“好吧。”
“多谢你了,高大寨主,你是个好人,你不要当土匪了。那个林公子一表人才,听说你们成亲了是么?要抓紧他,不要教他跑了。妹妹,你是好人,你以后会过得很好的,不像我这一生白活啦,还落得一身的污秽。”
“”
“爹,娘。女儿对不住你们,给你们丢脸了。可是女儿也没办法啊,下一世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报恩了。沈郎沈郎!我要死了,你还记得我么?我我好喜欢你啊,可是终究是一场梦!一场梦!”
莲香轻声叹息着,身子开始抽搐。在很短时间内,脸色变得灰败不堪,一声长叹之后,就此气绝。
高慕青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放平在地上,替她将乱发挽起,逃出手帕盖在她脸上,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外边,林觉正静静的站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着。见高慕青出来,林觉轻声问道:“她如何了?”
高慕青冷冷道:“她死了。”
林觉道:“生死有命”
高慕青狠狠的瞪了林觉一眼,举步朝林子外走去。
“去哪里?”
“杀人!”高慕青冷冰冰甩下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觉叹了口气,他知道高慕青是恼恨自己心狠手辣,此刻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于是一挥手,带着众人紧跟其身后而去。
南岛码头左近的军营里,留守的匪兵们一片欢腾。因为大公子带着人送来了酒菜款待他们。他们因为没机会离开军营参与聚义厅修葺的差事,听说有赏钱和酒肉心里很不平衡,忽见大公子送来酒菜,顿时欢喜不已。
二十余座箭塔上的守卫因为不便下来,所以江金富命人每一座箭塔上送了一份酒菜,供箭塔上的三五人一起享用。江金贵举着酒碗,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了他紧张的眼神,但匪兵们一无所觉,纷纷举酒痛饮,抢食酒菜。虽然酒菜都是冷的,上面还散落着些灰尘草屑,但他们一点也没有怀疑。
一番哄闹之后,每个匪兵都吃了麻药下肚,很快,体质稍差的便有了反应,咕咚一下便栽倒在地上。其余人正感诧异之际,忽然也发现自己头晕目眩,然后便栽倒在地。
在最后一丝意识里,有人听到了大公子下达命令的声音。
“统统拖到林子里,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数百匪兵像死猪一般被拖到了旁边的密林里,这里就像个屠宰场,喉管中喷涌的血水汇聚成小溪在树根草叶之间渗透蜿蜒。尸体一具具堆积成了小山一般。匪兵们其实还算幸运,毕竟他们全然不知自己的死亡,不用面对死亡来临的恐惧,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箭塔上的匪兵便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麻晕之后,因为箭塔地方逼仄无法让他们的尸体留在上面,于是被江金贵下令统统扔出箭塔。从数丈高的箭塔上坠落崖下坚硬的礁石之间,摔得脑浆迸裂骨碎肉糜。蒙汗药的解药是冷水,很多人摔下没有便死,却被海水浸泡的醒了过来,然后拖着残缺的身子呻吟着。箭塔上一轮箭雨之后,他们才停止了他们的呻吟。
事情进行的极为顺利,林觉等人赶到时,一切已经结束。一百名匪兵上了箭塔占领制高点,另外一百人在码头上方的工事埋伏。林觉和高慕青则带着龟山岛的一百人下到了码头上,没入了距离码头尽头数十步之遥的茂密的红树林中。
天将近午,海面上波光粼粼,光线耀眼。天气灼热,特别是红树林中更是闷热异常。林觉等人身上湿透着静静的埋伏在此,眼睛透过红树林纠结的枝叶紧盯着海面之上。林觉脸上汗珠滚滚,一方面是因为热,一方面也是因为焦急。
按照林觉的估计,既然昨晚江金富派人将消息送到了珊瑚岛,那么海东青定不会再有丝毫的耽搁,天一亮他们便会回桃花岛珊瑚岛到桃花岛虽然距离不远,但因为有礁石滩阻隔之故,所以需要小心翼翼行船,所以需要两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午前他们一定会到来。
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这个前提而设计,若是他们午前不回,那么整个计划便要露陷。因为褚长贵那里中午时分肯定是要撤兵回营的,一切便都要糟糕。此刻距离午时恐怕已经不到半个时辰了,然而海面上空空荡荡,这如何能不让人着急。
左侧崖壁的一座箭塔上,江金贵也是满脸油汗焦急万分。血红的双目死死的盯着海面深处,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害怕海东青的船只的归来。那里一望无际的浪涛之上,海鸟飞舞着,似乎它们也感觉到了不详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