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原本治好了瘟疫的水仙，就这样在当地人的口中成为了女妖。不仅如此，就连药师一族的声誉也受到了牵连。不仅是当地人，就连其他地方的人也开始排斥我们药师一族。许多在开医馆的族人为了能在当地生活下去，也不得不与药师一族决裂。”

“怎么能这样……”

我仿佛能看到水仙被村子人指指点点，嫌弃的样子。明明治好了流行的瘟疫，只因为死后尸体会消失，就对曾经的恩人恶言相向，这样的村民，真的有拯救的价值吗？

不过想想，现在的人何尝也不是这样，无论为对方付出多少，只要有一件事情让对方不满意，对方也会马上变脸吧。

“后来族里驱逐了水仙，然后也与附近的村子断了联系，药师一族就这样再次消失在历史当中。”

说到这里，紫阳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盒子砸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不过最近总算又渐渐和外界有了往来，我们药师一族的孩子也能开始学到外面世界的知识了。”

仿佛以一句话将过往的沉重历史丢掉，紫阳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

我也差不多猜到了为什么紫阳能够操纵食尸鬼。

“也就是说，紫阳你的针术，就是从水仙那里流传下来的？”

“是的。族里虽然驱逐了水仙，但是对于水仙留下来的药方和笔记，却代代保留了下来。”

“是哦，看来药师一族还是有可取之处嘛。”

“要是敢说一族的坏话，小心我扎你。”

明明说的是用针扎，可是紫阳却用右手摆出了猫爪的造型，这明明就是挠嘛。

虽然紫阳已经从沉重的历史往事中恢复过来，不过我认为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必须要和紫阳说清楚。

“那个，紫阳？”

“嗯，我知道。”

紫阳点了点头。

“真是的，我还没说就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啊。”

对于这个只有十岁，但是却有着完全不像十岁孩子的聪敏的小女孩儿，我只能举双手投降。

“把你变成亡灵的那个家伙，就是水仙的孩子对吧。”

紫阳说出了也是我刚刚得出的结论。

特丽莎的母亲，就是三百年前，药师一族的天才女药师水仙。而特丽莎所掌握的药学知识，想必也是水仙教给她的。

“呐，紫阳。”我轻声说，“你要不要去见一见水仙的孩子，她也住在这座城里。”

紫阳眉头紧锁，显然在做着心理斗争，接着她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毕竟水仙也是三百年前的人了，现在还有别的要紧的事。”

“别的要紧的事？”

我重复着紫阳的话。

“嗯，我只所以会离开九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紫阳从远在安徽省的九华山来到廊坊这个城市，绝对不会是为了旅游这种普通人会有的理由。而且从她住在小巷的纸箱里，吃着便利店丢弃的食物这点来看，更是连钱都没有。所以，紫阳来这里的理由，一定和吸血鬼有着重大的关系。

“我的哥哥白夜就在这座城市里。”

紫阳淡然地说出的名字，却让我足足愣住了两秒。

“你知道我哥哥？”

看着愣住的我，紫阳发问。

我点了点头。

白夜，想必就是林燕口中的白夜大人，而且将林燕转化成吸血鬼的就是他。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吸血鬼就是紫阳的哥哥？而且是那么厌恶吸血鬼的紫阳。

“那个……紫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白夜这个名字我的确听过……”

“从哪听说的？”

面对紫阳的追问，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从一个叫林燕的吸血鬼口中听说的，而且似乎将她转变成吸血鬼的就是白夜。能将人类转化成吸血鬼，我觉得就算是药师一族也做不到吧……”

“果然吗……”

紫阳只是短短地接了一句，就让身体滑进沙发，脸深深地埋进茶色T恤，双脚也从沙发上无力地垂下来，露出了好像一只手就能折断地纤细的脚腕。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我，想去轻抚紫阳的头顶去安慰她，但是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只是任由这无声的状况继续持续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茶色的T恤上传来紫阳的声音，她没有抬头，依旧是把脸埋在衣服里。

“我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收到了哥哥的信。三年前离开九华的哥哥，在半年前突然给我寄了信。信中说他就在这座城里，并且要洗刷掉家族的耻辱。”

“家族的耻辱……这么说？”

“没错，水仙正是我家族祖先的一员。”

听到紫阳的话，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震惊了。如果紫阳和水仙是同一个家族的亲族关系的话，也就是说，她和特丽莎也是亲戚了。

“可是你的哥哥，白夜他明明说要洗刷掉家族的耻辱，为什么会和吸血鬼同一个阵营呢？”

虽然我和紫阳都已经心照不宣，但我还是尽量避免将白夜是吸血鬼的事实直接说出口。

“我想可能哥哥想要报复的，不仅仅是当年那个外来者，还有将水仙逐出族里，让家族解体的药师一族本身吧。”

所以你就一个人不远万里追到这里来了吗？

我看着紫阳，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呢？”

一瞬间地沉默，接着紫阳抬起头来，眼中还泛着泪光。

“我会阻止哥哥。”紫阳以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着，“哪怕要和哥哥成为敌人，也会阻止他，我会面对面地对他说，他选择的道路是错的，靠着杀戮与复仇什么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水仙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家族的蒙羞，更改变不了药师一族。”

看着信念坚定的紫阳，此刻我甚至不觉得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我半蹲在她面前，从沙发上拾起她的右手紧紧握住。

“我会帮你，也会保护你，所以有一天，不但你要对你哥哥说出你刚刚的话，我还希望，有一天，你能和特丽莎，水仙的孩子面对面，对她也能像我此刻握住你的手一样，握住她的手。”

紫阳静静地看着我，下一瞬间，她的左手圈住了我的脖子，将脸埋在我的胸口，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