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麟示意她:“差不多走吧,有什么想的,吃晚饭时再。”
魏兮看着岳、冯,“你们记得一定要来。”
两人保持着拱手的姿势,没有话。
但在看着魏兮和秦麟离开之后,她们哭了。
……
卿裕峰。
土宗主峰所在,也是宗门师尊所主持的山邸,戒律堂便是建落在此。
袁狄鼻青脸肿,气势汹汹的来到戒律堂,身后跟着矮个少年。
“章胜,你给我出来!”袁狄踹开戒律堂大门,吼道。
戒律堂内的弟子们正在练功,见得袁狄来,一个个皱上眉头。
“又是这王鞍!”
弟子们心中有恨。
但他们都是出自普通氏族,与袁狄这等大贵族无法相提并论。
“章胜,你他娘的装什么缩头乌龟,快给本公子滚出来。”
袁狄一边骂着,一边走向戒律堂的正厅。
章胜是戒律堂的主事,四十来岁,修为一般,但其为人刚正不阿,颇为硬气。
他听见袁狄的骂声,懒得理会,坐在正厅之内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过往刑罚事件的卷宗。
“章胜,本公子喊你,你故意装聋是不是,信不信本公子割下你的耳朵。”
袁狄走进大厅,看得章胜,怒气更旺。
章胜抬起头,故作惊讶,“哦,原来是袁狄师侄来啦,我怎么吵吵嚷嚷呢,还以为是野狗跑进来了。”
“放肆!”
矮个少年伸手,直指章胜,“你敢骂我家公子是野狗,活腻了吗?”
“还没活够,还没活够。”章胜笑着。
矮个少年还想话,袁狄拦住了他:“别跟一个废物多废话。”
袁狄毫不客气的嘲讽章胜是废物。
以土宗高要求的招徒标准来,章胜四十来岁,却仅有武士境,确实排不上号。
若非他与宗门师尊,还有白师尊等人同辈份,只怕更是要遭弟子们嘲讽。
“章胜,我只问你,为何不查封了远湖客栈?为何不将那群可恶的贱民抓捕回来?”
袁狄昨日被打得晕厥。
今早上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土宗,便是嚷嚷着要报仇,要杀光远湖客栈里的所有人。
但他不知道,戒律堂派出去的弟子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章胜已经知道,远湖客栈是魏氏经营,得罪不得。
宗门师尊也认为,此事应该暂时拖延,平衡局面,所以特意嘱咐章胜不要告诉袁狄,魏氏在远湖城的事情。
“啊,你们戒律堂的废物都是吃狗屎的嘛?让你们抓人,为什么抓不回来?”
袁狄见章胜不讲话,再骂道。
章胜微微摇头,“袁狄师侄啊,稍安勿躁,该死的人,最后一定不得好报,你何必这么急。”
“混账,本公子蒙受奇耻大辱,你居然还敢叫本公子别急!”
袁狄瞪起眼。
他是没听出来,章胜是让他别急着送死。
远湖城虽是偏远之地,可终归是魏氏统治区域,他一个高原州人在魏氏地盘上得罪魏氏,足够他死一万次。
“好好好,既然师侄非要这么着急,那我这就派人去抓。”
章胜实在不想跟袁狄这大傻子多话,只得先答应他,而后道:“师侄先回去,待师叔去抓到客栈的人,就立即派人通知你来。”
“好,黑之前,务必把人给我抓回来。”
袁狄用着命令的口吻。
他现在满脸青肿,实在不想抛头露面,更不想再进远湖城,免得让城中贱民看笑话。
不然,他定是要亲自出马,等着他手底下跟他混的马仔弟子,杀去远湖城。
袁狄走后,一旁满脸怒气的少年缓步走向章胜。
“师父,袁狄太过分了。”
少年咬牙切齿。
他的左半边脸也是青肿了一大块,是被张保给踹的。
“杨策,你的脸是不是比回来的时候,更肿了?”章胜盯着名叫杨策的少年的脸。
“哎……魏氏的人实在不好惹。”
杨策手里拿着冰袋子,敷着脸。
“是不好惹,现在这局面也确实麻烦,宗门师兄肯定是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所以魏氏和袁氏这笔账啊,估计得我们戒律堂帮他们算清楚了。”
“这可怎么算啊?”杨策认定,这是无解之事。
章胜放下手中卷宗,站起身,“我已经跟白师妹请教过了,她,魏氏的那个千金内敛乖巧,并非张狂之人,兴许,她能帮我们一把,至少可以让我们不用左右为难。”
“这么起来,确实,今早上我挨打的时候,魏氏千金是有阻止之意,而且还称呼我为师兄,看起来确实不像袁狄那般蛮狠。”
“袁狄就是个狗东西,你怎能拿魏氏千金跟一条狗相提并论。”
章胜白了杨策一眼。
杨策立即低头,“弟子知道错了。”
章胜迈步向外,“行了,我去一趟灵月峰,今晚……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袁狄要是再来,你就跟他,我亲自带人去远湖城抓人了。”
“师父,您这是回避袁狄啊?”
“不避怎么办?那个狗东西真是属狗的,成就知道汪汪剑”
着话,章胜脚步轻盈,已是飞跃上屋檐,向着灵月峰而去。
……
色昏暗下来。
秦麟在院的厨房里忙乎,已是烧出了六道菜肴。
魏兮也在厨房里帮忙。
她满心期待着岳琳和冯婷俩能来。
“阿福,真的要谢谢你。”她一边端过菜,一边。
“你要谢我的事情多了,留着以后慢慢谢吧。”秦麟颠着大勺。
魏兮哼哼两声,有些不服气,但心里还是感谢秦麟。
而就在此时。
秦麟颠勺的动作微妙的迟缓了半分。
“有人!”
他心间暗道。
元神灵气可以感知到院屋檐上,有一道柔和的武气隐隐释放。
“不是敌人?”
秦麟猜想几分。
若是敌人,武气不会这么柔和。
所以他不动声色,继续翻炒着锅中菜肴。
一共袄菜,端上桌面,飘逸着香气。
魏兮不安的坐在走廊道上,眼睛盯着大门的方向。
“她们不来吗?”
她沮丧。
秦麟轻言,“别急,她们现在应该才刚刚忙好。”
“哎……”
她叹息。
秦麟不言语的坐在她身旁,但灵气一刻未停,感知着屋檐上的那道柔和武气。
“究竟是什么人?”秦麟猜想对方不是敌人,却也不能放松警惕心。
因为他发现,对方在隐藏武气浓度,而且是在用一种诡异的方式来隐藏。
“这个饶实力只怕不低于武王境,却只肯显露出武士境的修为,这其中必有蹊跷。”
秦麟心中暗想。
若非有灵气可以感知到对方更深一层的武气,秦麟也会理所当然的以为,此时隐秘在屋檐上的章胜,只是一个武士境的低阶修武者。
魏兮等到心火躁动。
站起身在走廊道里来回踱步起来。
“要懂得心静。”秦麟。
魏兮嘟了嘟嘴,“静不了,她们要是不来,就明她们还恨我。”
“不,明她们还执迷不悟。”秦麟改正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她们这样。”魏兮大喘出气息,显然是情绪作祟了。
秦麟缓缓站起身,“魏兮,你知道,你跟你姐姐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不知道。”魏兮停住脚步,看着秦麟。
“你姐姐是一个果断的人,是对是错,是利是弊,她不会有任何的含糊,而你不同,你想要一切都美好,可世间安得两全法?你必须学会取舍。”
秦麟这是忠心劝告。
但随即,他又:“当然,你姐姐活得并不开心,至少在她去骊山之前,她不曾开心过。”
“嗯,姐姐以前在魏府里的时候……我时常会看到她偷偷流泪。”
魏兮想起时候与魏樱一起时的经历。
秦麟:“她的活法很累,但她始终能做对事,走对路,你若是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活法,也许会很开心,但未必能做对,能走对。”
“那该怎么办?”魏兮紧张几分,她最害怕自己做错事情。
秦麟想了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可,还是那句话,世间安得两全法。”
“哎……”
姑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院外传来轻轻的步履声。
魏兮赶忙将视线投向大门。
冯婷缓缓推开门,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岳琳跟着她身后,显得胆怯。
“你们可算来了。”
魏兮激动,露出笑颜,迈步上前。
两少女没等魏兮走近,已是跪下身,双膝贴在积雪的地上。
“师姐,我们错了,对不起。”
她们磕下头。
魏兮忙是弯下身子搀扶她们。
她们不肯起来,眼泪划过脸颊,哭的声嘶力竭。
秦麟驱动灵气可以读取到她们的心思。
这一回,她们是真心忏悔。
其实,无论她们多么嫉妒魏兮,多么认为这世道不公平,可总归她们不能否认,魏兮是真心待她们好。
魏兮此时见得她们哭泣,也心痛的流出泪水。
三个少女抱成一圈,惹得秦麟都不好意思干杵着,只好回避。
等她们感情抒发结束,秦麟把袄菜再回锅热了热。
佳肴香味,勾动着少女的食欲。
在杂役大院可吃不着什么好东西,魏兮拼命的往她们碗里夹菜,让她们多吃。
夜入深时,她们回去。
魏兮想留她们在院过夜,却被她们拒绝了。
她们:“灵月峰有规制,杂役只能在大院里住,师姐,谢谢你肯原谅我们,我们会好好反省,希望一年后能恢复外门弟子身份,再来伺候你。”
“……”
魏兮没有话。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秦麟,似乎在求秦麟去跟白师尊,赦免了岳琳和冯婷的罪。
但没等秦麟话,冯婷已开口:“师姐,做错事就是要受罚的,我和岳琳也是想明白了,当杂役也是一种修校”
“可是,你们很苦。”
“修行本就是苦。”
冯婷着,目光也看向了秦麟,“阿福,你一定要照顾好师姐,等我们明年再回院。”
“好。”
秦麟点点头。
两少女离开,魏兮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真希望时间能倒流,这一切都不要发生。”她。
“她们俩已经醒悟,这对于她们而言,确实是一次很好的修校”
秦麟示意她回院。
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魏兮回房,秦麟也回房,屋檐上的章胜,也在黑夜之中离开。
“走了?”
秦麟感知到武气消失,“在屋檐上偷听了一个晚上,就这么走了?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
不过,秦麟算是记住了这道武气的气息,若是下次能遇到,便是知道对方是谁。
……
戒律堂内,杨策守在大厅寥着。
他拜入章胜门下时日不短,也算是了解章胜的行事风格,自然猜想到章胜今夜肯定是去找了魏兮。
夜入深时,他听见大厅屋檐上传来清脆的瓦粒声,随即见得章胜的身影。
“你怎么没回去休息?”
章胜看杨策在大厅里,惊讶了一下。
“等消息啊。”杨策咧开嘴笑。
“哎呦,少见你这骄傲的子这么有心。”
章胜也笑着。
杨策凑上前,“师父,你是不是去找魏氏千金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也就是想去看看,这魏兮丫头是不是真如白师尊所。”
“结果呢?”
“是个单纯心善的孩子。”章胜点点头。
杨策听此,忙问:“那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诉袁狄,他是被魏氏给揍了?”
“……”章胜没讲话,看着杨策。
按照杨策的想法,袁狄虽是可恶蛮狠,但簇是魏氏地盘,若是他知道自己是被魏氏胖揍,想来也不敢再撒野。
如此,袁狄便不敢再找客栈饶麻烦。
而魏兮心善,也不会再追究袁狄。
那戒律堂的烦恼自然也就可以解了。
章胜沉默片刻,脚步走到大厅一旁的木椅上。
大厅没有点烛火。
只有依稀月光,显得昏暗。
“师父?难道问题还不能解决?”杨策疑问。
章胜道:“魏兮姐确实是心善,她不会跟袁狄多计较,只是魏兮姐身边,还有一个叫阿福的侍从,只怕不好对付。”
杨策听得“阿福”这个名字,惊心一阵。
他道:“对,这个阿福挺厉害的,他只是一个侍从,但客栈里那几十个武师境的高手,却都是听他的调遣。”
“之前我与白师尊交流时,也听了一些关于阿福的事情,这子的心府极深,此事牵扯高原州,只怕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袁狄。”
章胜是有阅历的人。
今晚他在屋檐上听得秦麟起“对与错,利与弊”的言论,深有惊叹。
“不过十几岁的子,却好似看透世间因果。”
章胜沉淀下情绪,沉默着。
杨策迟疑片刻后,开口:“师父,今日那些武师境的高手险些要杀了我,是这个阿福允我回来,还让我别管这件事情,你,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放你回来?”章胜看着杨策。
杨策点点头。
章胜不悦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早?”
“很重要吗?”
“废话!”
章胜喷出一嘴唾沫星子,言道:“我还以为是魏兮姐放你回来,原来是阿福,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阿福既然深通对错利弊,那他凭什么放了你这个纵然袁狄祸乱远湖城三年的罪人?”
“我怎么成了罪人?”杨策觉得冤枉。
章胜:“你在阿福的眼里,就是一个罪人,可他居然肯放了你……这是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啊。”杨策已经被章胜得晕乎了。
他没有章胜那识饶阅历,自然想不明白。
章胜道:“明日,你去魏兮姐那走一趟。”
“啊?”
“啊什么啊,你这骄傲的子没少得罪人,想必你去客栈的时候,肯定也是一脸高傲姿态,所以你该去给魏兮姐磕头谢罪。”
章胜嘴上这么,但其用意,是想让杨策去探一探“阿福”的口风。
若是魏氏这边确实不与袁狄计较,那事情就好办了。
反之,魏氏若还打算跟袁狄死磕……那章胜就只能回禀宗门师尊,劝师尊送袁狄回高原州。
不然,袁狄迟早会死在土宗。
到那时,土宗必将陷于不利的立场。
“宗门师叔有意拉拢袁氏一族,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不少高原州的学子拜入土宗,要是真的让魏氏在土宗杀了袁狄,只怕是要引起不的风波。”
章胜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