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狸回到芗城时,已是半夜时分。
厨房里有小厮为戚狸煮了一碗热面,正吃着呢,秦麟来了。
“怎么样?荣氏有没有答应支付五十万金?”秦麟先前派出戚狸及雪狐军前去丽州打探消息。
戚狸喝了一口热汤,笑了笑:“师父,你这么狮子大开口的要价,荣氏怎么可能会答应。”
“所以,他们是要出兵咯?”秦麟继续问。
戚狸道:“依照师父的命令,他们出不了兵,当时师父让我见机行事,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阻止荣氏派发大军即可。”
“对,我是说过,那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阻止大军?”
“杀了他们的统帅,而且是在荣府里杀的,师父,您是没看见荣乌看到那个统帅死状时的脸上,我躲在暗处,险些没笑出声来。”
“你可真能动手。”秦麟猜想到戚狸这一回去丽州,必然是会开杀戒,但他确实没想过,戚狸敢在荣府内动手。
戚狸说:“其实也没什么,荣府内部的防御非常薄弱,感觉都比不上安靖城的姜氏,姜氏至少还是五步一岗的守卫,那荣府里面,整条中轴道上也没几个人。”
“这不奇怪,毕竟,姜氏时时刻刻是面对着刘氏的威胁,自然是严阵以待,而那荣氏已经统治丽州上千年,他们可不认为丽州地界上,有哪一个氏族敢跟他们作对,自然也就松懈了防御。”
“现在他们是吃到苦头了。”戚狸说。
“行吧,你在荣府里宰了领兵的大将,想来,荣乌也该知道我们不好惹,且看他是要继续找死呢,还是乖乖的向我们乞和。”
秦麟说着,又对站在边上的侍从言道:“去厨房,给戚统帅加一个鸡腿。”
“是!”侍从领命,离开。
戚狸笑了笑,一副乖巧的模样,难以看出冷血杀手的一面。
五日之后,一骑快马来到了芗城之下。
快马上的人身披甲胄,手中握着一根紫色的小旗。
紫旗是州主家族的标志,各州域的州主家族向外传递信息时,皆是以紫旗为信号,算是正式的对接礼仪。
所以,握紫旗者,自然也就是使者。
使者在芗城外与守卫城门的秦军言道:“奉州主大人之名,特来求见秦家主。”
这一回,使者是老实了,不敢再以嚣张模样对待芗城,用上了“求见”二字。
秦军战士听此,也是感觉舒服,所以没有为难使者,领了使者的紫旗,前去秦府汇报秦麟。
秦麟没有立即接见使者,而是让贺蓝筹做代表,与使者见面。
在城门楼上,贺蓝筹摆好了茶台,请使者饮茶。
“家主事务繁忙,使者要见家主,还需等上些时候。”贺蓝筹一边倒茶,一边说。
使者也明白这是秦麟在摆谱,便不敢催促。
“秦家主少年英雄,二十出头的年纪已是经营起偌大的秦氏家族,自然是有许许多多事情要忙,不急,不急。”使者道。
贺蓝筹听此,淡淡一笑:“不知使者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与家主相谈?哦对了,先前家主提出五十万金赎回荣利公子的事情,不知荣州主考虑的如何?”
贺蓝筹不避讳用词。
“赎回”二字听着就像是绑票,但秦麟有言在先这就是绑票,没什么好回避的。
使者听此,站起身,拱手:“贺大人,在下奉州主大人之命前来,正是为了这五十万金。”
“州主是囊中羞涩,拿不出这么多钱?”贺蓝筹问。
“这个……这确实是一时半会,难以筹措。”使者无奈几分。
贺蓝筹耸耸肩:“先前家主已是有了吩咐,若是州主大人一时半会筹措不出五十万金,可以先支付二十万,而后再慢慢支付,反正家主已是在府院中为荣利公子准备好了庭院,十年八年的,家主还是能养得起荣利公子的。”
“啊,这……”使者无语,没想到秦麟会来这么一出。
秦麟的意思就是不放人。
五十万金对于荣氏来说,是一个大数字,却也并非是拿不出来的数字。但真要那这么多钱去赎一个荣利,别说荣氏全族如何想法,就说荣乌,也是有些不舍得,毕竟,他不止荣利这么一个儿子。
但是,这事情关乎到面子问题。
堂堂荣氏的嫡子被关押在芗城,而荣氏无力营救!
如此消息往外界传出去,荣氏这一州之主的颜面无疑要扫了地。所以,即便是不舍得,荣乌还是得想办法救出荣利。
使者现在听着贺蓝筹的话,心间也是拨动,同时,手掌下意识的捂住了腰间。
他的腰间缠带里面有一封书信,是荣乌写给秦麟的。
信中主要内容就是讨价还价,荣乌希望降低赎金,用二十万金的价格赎回荣利。
但此时使者已经意识到,秦氏不会接受这个降低赎金的方案。
“贺大人,还望您能在秦城主面前美言几句,荣利公子自小骄纵惯了,才在芗城之中不知分寸的得罪了秦城主,秦城主若是心中有气,只管赏荣利一顿板子,打他一顿就是,千万别伤了我们荣秦两家的和气。”
使者不断的放软态度,希望能有机会和秦麟继续谈降低赎金的事情。
然,贺蓝筹显露出茫然的模样:“使者,你这话真是叫人听不懂了,我们秦氏与你们荣氏何曾和气过?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敌人吗?”
“贺大人言重了,先前都是误会,只要缓解了误会,那我们两家自然是和气的。”使者道。
贺蓝筹翘起嘴角,淡淡一笑:“使者可真是会说话!”
“贺大人见笑了。”
“行了,我会与家主说说,不过,赎金是不能少的,虽然我们秦氏不缺钱,但这赎金是一种态度,使者该明白在下的意思。”
贺蓝筹说着话,站起身,继续道:“在下已是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里为使者安排了上等房间,随后会有兵士带使者前去,使者在芗城的一切活动都是自由的,只不过,为了使者的安全,在下必须要安排护卫贴身保护使者,还望使者见谅。”
说完,拱手,贺蓝筹转身离开。
使者也拱起手来相送,没有多说半句话。
不过,使者心里已是盘算起来。
刚刚贺蓝筹有一句话算是讲到了重点,那就是态度。
五十万赎金,只不过是一个态度问题。
是荣氏向秦氏赔礼的态度。
更是荣氏不敢与秦氏叫板的态度。
使者心中拨动几分,随即,淡淡的翘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好,你秦麟想要态度,那我们陈氏一族,便给你这个态度!”使者心中暗道。
使者出自陈氏,名为陈河宇。
其父便是死在戚狸细剑之下的陈工,此番他作为使者前来芗城,心中自然是怀着报仇的念头。
但是,他是精明人,知道这个仇不能凭着武力去报,必须采取特殊手段。换句话说,他要先做到知己知彼,才能设计出如何对付秦麟的手段。
现在听了贺蓝筹关于“态度”的说法,陈河宇心中有了一丝想法。
……
两日之后,未等到秦麟的召见,陈河宇便是主动去找了贺蓝筹。
贺蓝筹是在衙门里办理公务,陈河宇在秦军战士的带领下,来到了贺蓝筹的书房。
“贺大人好。”陈河宇拱手道。
贺蓝筹摆摆手:“使者无须多礼,来,喝茶。”
一杯香茶被递到了陈河宇面前。
他接过茶,小缀一口,便是放下茶杯,再拱起手来:“贺大人,秦家主还未抽出闲时吗?”
“使者,莫要着急,家主总会有闲时的,再等等吧。”贺蓝筹很是随意的回应。
陈河宇言道:“既然秦家主事务繁忙,那在下就先回丽州了,迟些日子再来拜见秦家主。”
“啊?”贺蓝筹愣了愣,没想到陈河宇居然要走了,难道真是不管荣利死活了?
就在贺蓝筹发愣时候,陈河宇继续言道:“贺大人,这两日在下一直在思索您先前提及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态度。”陈河宇道:“您说的不错,既然是我家荣利公子先在芗城里犯了错误,那我们荣氏就该有一个态度,否则,便是不尊重了秦家主,更是引发荣秦两族的间隙,所以……在下打算先回丽州,向州主大人禀明,请州主大人向秦城主表明态度。”
“这,这……”贺蓝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实在是,陈河宇突然提出离开,更提了这态度问题,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无奈之下,贺蓝筹也拦不得陈河宇,只得相送他到城门,看着他离开。
“真是怪了,此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贺蓝筹觉得这已是超出他脑力范畴的事情,所以急急忙忙的去了秦府,向秦麟说明。
“家主,您说丽州那边到底玩得什么把戏,派了个使者过来,这还什么都没谈呢,使者就回去了。”贺蓝筹郁闷得很。
秦麟思索几分:“你是说,这个使者临走之前,提到了态度问题?”
“嗯。”贺蓝筹点点头。
“眼下无非是两个局面,其一,荣氏那边已经派出了大军,要与我秦氏决一死战,所以这个使者担心会被我们软禁,赶紧跑了。”
“啊?如此,我们必须马上做出防御部署。”贺蓝筹听此,惊慌不已。
秦麟摆摆手:“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再则说,你安插在丽州的耳目也没有传回什么消息,所以,荣氏那边理当没有派遣大军。”
“也对,是没有消息。”贺蓝筹平静几分。
秦麟继续道:“所以,另外一个原因促使这个使者急急忙忙的回去。”
“请家主明示。”贺蓝筹拱手。
秦麟道:“那就是,他已经知道这一次来我们芗城谈判,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们不会接受任何商量,我们是命令着他们必须交出五十万金,所以他回去了。”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贺蓝筹想想,理当是如此。
秦麟皱了皱眉:“这也不太对,荣氏若是肯出五十万金,那这个使者心里就该有数,也自然是要和我们坐下来讨价还价,实在讨不了价,再回去也不迟,怎么会连讨都不讨就回去了呢?”
这事情蹊跷。
所以秦麟传唤了戚狸。
戚狸领着几名雪狐军战士走进前堂,拱手。
秦麟说:“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
“又去丽州?”
“对,去打探消息。”秦麟说。
戚狸看了一眼贺蓝筹:“贺总务不是安插了不少耳目在丽州吗?为什么还要我们雪狐军去打探?”
听此,贺蓝筹拱手:“戚统领勿怪,我的那些耳目只能打探城里的动向,但您的雪狐军可以打探到荣府内部的消息,所以……”
“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就再去一趟吧。”戚狸有些不爽快,她想好好休整两日,然后开始修炼武道。但一直被派遣来,派遣去,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修炼。
她拱手对着秦麟说:“师父,还望您能尽快拿下丽州主城,这样,我也就不用东跑西跑了。”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拿下了丽州,我给你一年的假期。”秦麟笑了笑。
戚狸也露出笑容:“那就最好了。”
……
陈河宇的速度很快。
这一路上,他是用尽了全力加速,一刻不耽误,迫切不已。
回到丽州主城,马蹄声穿过城门,直奔荣氏府院。
“州主大人。”走进前堂厅,陈河宇跪拜在荣乌面前。
此时不是议事时间,所以前堂厅里,除了守卫的弟子之外,也就是荣乌和陈河宇俩人。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芗城那边什么意思?肯放人吗?”荣乌也是急切的情绪。
陈河宇低下头:“请州主大人赎罪,河宇并未见到秦麟。”
“什么!”荣乌皱眉,有些气愤。
“河宇在芗城时,从贺蓝筹口中得知了一个信息,便是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
“什么信息?”
“态度!”陈河宇道。
“什么?什么态度?”荣乌不解。
陈河宇道:“秦麟要五十万金,目的根本不在于钱财,而是为了让我们荣氏低头。”
荣乌黑着脸。
他早就知道缴纳赎金是对荣氏的羞辱,这与缴纳多少钱没有多大关系,荣氏千年统治丽州,还是第一次受人牵制,要做出赔偿。
陈河宇继续道:“既然秦麟要这个态度,那我们不妨就给他。”
“呵呵,说得轻巧,五十万金,难不成你陈氏一族帮本州主赔了这笔钱?”荣乌摇摇头,深感陈河宇远不如陈工,终究还是太年轻。
然,陈河宇翘起嘴角,淡淡道:“我们陈氏,自当是要为州主赔了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