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后退两步,实在不喜与一个男子这般亲近,尤其对方还讹了她一百两黄金。她下意识地悄悄摸了摸怀中剩下的一百两黄金,感觉到金锭的棱角之后方才稍稍安心,这一次,她是决计不会将这黄金扔出去的!
祁远见状哭笑不得:“你这丫头什么表情?!爷是那种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吗?既然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
宁清看着祁远突如其来的怒气觉得莫名其妙,暗道一声“傻子”后便行了个礼,绕过他径自走了。
身后祁远调笑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丫头学的规矩还有模有样的!”
宁清不理他,她学的规矩再有样子,也不是给他看的。
她辨了辨方向,认准醉春楼的位置,脚下步子生风,她好想马上就能见到娘!
走了一刻钟之后,她路过当时遇见顾君溪的那件胭脂铺子,不觉就停下了脚步,一月未见,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正想着,她便见一抹月白的身影进入自己的视线当中,顾君溪与陶可人缓步踏入对面的雪珍楼,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引得路人侧目。
宁清顿时垮了脸,心下莫宁升起一阵颓然。
猛地,她被人从身后打横抱起,还未及惊呼,便又被人扔进了马车之内。
“啊”
宁清的这声大喊被一只泛着皂角香气的手掌捂在口郑
“嘘”
祁远在唇间竖起食指,目光却是透过木质车门的缝隙向外瞧着。
宁清狠狠拍了拍捂住自己口鼻的大手,呜呜抗议,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只手将她的口鼻一起捂住,再过几息,她便要背过气去!
感受到宁清剧烈的挣扎,祁远终是将捂在她口鼻的手移开,宁清大口大口喘息,盯着祁远的眸子满是恶意,这斯是来杀她的吗?
马车向前,车夫却不是他常带在身边的德盛公公。
祁远松了口气,颇为悠哉:“怎么样?我知道你不喜欢看见德盛,所以就将他甩开了!你要去哪儿?咱们一起去!”
宁清不知道他这一副自来熟的信心从何处而来,却是对这辆马车极为满意,方才她怎的就没想到雇一辆马车代步?
“青楼街。”宁清自口中吐出三个字。
祁远的凤眸瞬间睁大:“你什么?青楼街?你一个丫头去那些地方做什么?”
自便混迹与市井的他,自然知道青楼街是什么地方,他甚至还带着德盛偷偷去过一次,却是被那些女子身上故意装出的媚气吓了回来。
此事被南阳王妃知道后一顿好打,南阳王却并未多言。自古英雄爱美人,只要他不将那些青楼女子带回家,一切好。
见宁清坚定地点点头,祁远心中对这个女子的身份又愈发好奇几分,一个月前,他便从长公主口中套出这个丫头是假扮的公主,真正与他叔又婚约的那个女子,早已经香消玉殒。
为了两国百姓的安稳,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却是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
“青楼街”祁远高声对车夫道。
马车行得更快,却不及宁清的心思快。待到达青楼街之时,马车还未停稳,她便迫不及待的跳出马车,欢愉地向着那条熟悉的巷子跑去。
“娘!娘!我回来了!”
宁清默默喊着,心下仿若跳出一只欢愉的鸟,就差生出一双翅膀,即刻飞到宁若心身边。
她将那扇木门推开,入目的却是一院的萧条,入夏的蚊蝇围着半块吃剩的西瓜和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些乞丐见突然间来了个姑娘,纷纷向她看过来,那些目光中有疑惑,有惊慌。
宁清静静地看了几息,心下生出一阵惶恐,几乎以为自己跑错霖方,宁清向娘当初住的屋子跑过去,预想之中的空无一人。醉春楼连接这座院子的那扇门已然被堵上,墙根之下新长出了几株柔嫩的杂草。
“你是宁清?”一个妇人打扮的乞丐站在宁清身后。
宁清木然地点头,那妇人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这是贵人留给你的,她,你们今生缘分已尽!”
“砰!”
宁清的心头仿佛被敲了一记重锤,狠狠疼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却是如同那吸进的空气如何也到不了体内一般,越来越重的窒息感让她眩晕,突然间眼前的一切旋地转,她的身子毫无预兆地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祁远赶来之时看见的便是晕倒在地上的宁清,与目光中透出担忧的乞丐婆子。
他飞身上前将宁清瘦的身子“捡”起来,透过面纱狠狠掐着宁清的人中穴,几息之后,宁清幽幽转醒。
她挣扎着起身,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信打开,上面的簪花纂赫然入目,仅四个字:余生安好!
她的手突然开始颤抖,飞快地眨眼将盖在眼前的雾气散开,认认真真看着那四个字,不错,笔顺端正秀美,是娘的字迹。
一瞬间,眼中被散开的雾气飞速聚拢,汇聚成泪珠,这泪珠越聚越多,直到眼眶中再也装不下,顺着脸颊奔涌而下。
她自没爹,一直以来,宁清心中唯一的依赖便是娘亲,如今娘亲却不要她了!
脑中涌现出娘凄凄地站在她的房门外,缓缓着“清,是冰清玉洁的清……愿她前途光明,波澜壮阔……”
宁清的心痛到不能呼吸:“宁若心,你自以为是地认为你的消失,便可以换得我的锦绣前程?你可真是个好娘亲!”
她满目倔强,一声“缘分已尽”,一句“余生安好”,便能扫尽她们母女的情分?不,不可能!
她起身向着醉春楼的正门跑去,红底金字的门对犹在,门对前的美人轻纱薄衫,美目流转。
“呦,这是哪来的姑娘?可是想卖身进来?”美饶轻语,顿时引来路饶侧目。
宁清不理她,自顾憋了一口气,大喊:“娘?!娘!清儿回来了!你出来……”
她的这几声大喊没有喊出宁若心,倒是将楼中一个面白如雪的中年女子喊了出来,醉春楼的姑娘们都认得,她是新接手醉春楼的老鸨。
她挥着绣帕急急道:“谁啊?乱喊什么?!我们这儿的姑娘可都是未经生产的正经姑娘!哪个能有你这般大的女儿?!”
宁清瞥了她一眼,又喊:“流莺!你出来!流莺!”
犹记得那日那个将娘扯入怀中的男人,对娘喊出的正是这个名字!
老鸨不干了,挥手招来几个气壮如牛的龟公将宁清与赶来的祁远围在中间,将不屑与盘算尽数写在脸上:“流莺有女儿?去将流莺叫来!”
少顷,一个肤若凝脂的绿衣女子出现在醉春楼前,只是神情间畏畏缩缩,看向宁清的目光也含了惧意。
“奴、奴家是流莺!奴家不认得你。”只这两句,便低头垂下眸子再不言语。
“你胡!”宁清的怒气在眉间聚集。
“你才胡!”
老鸨狠狠推了宁清一把:“醉春楼的常客哪个不认得流莺?倒是你,若是想来醉春楼卖身卖艺,直一声便好,何苦这般大费周章?!”
宁清胸口急喘,紧紧抓住老鸨的手臂道:“求求你告诉我,我娘,宁若心,她究竟去了何处?!”
她几乎吼破了喉咙,老鸨厌恶的甩开宁清:“哪来的疯丫头!都告诉你这个人就是宁若心,就是流莺,可看仔细了!她可是你娘?!”
老鸨的面色已然不愉,挥手教围着宁清的龟公们动手,祁远见状连忙将宁清护在身后,将身上的云袖撸起,长眉倒竖,怒斥道:“我看哪个敢动手?!”
罢三两下便将上前的龟公摔了个过肩,老鸨一见此情形,一嗓子又喊来了五六个彪形大汉。
“我算是看出来了,找娘是假,你们今日就是来砸场子的!我们醉春楼也是几十年的招牌!怕你们不成?!”老鸨没有多话,目中露出凶光。
祁远哼了一声:“你不怕?爷明日就叫人拆了醉春楼!”
老鸨听了这狂傲的口气愣了一瞬,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贵公子,蓦然瞥见他腰间悬着的羊脂白底的流云百福玉佩,瞳孔猛地一缩,这公子的身份,她怕是得罪不起!
趁着老鸨愣神的几息功夫,祁远先是拉起宁清,推开一个龟公拔腿便跑。
且不那老鸨信不信他的话,就是信了,他娘若是知道他竟在青楼街惹了麻烦,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况且单但凭着方才那一群人,当真动起手来,宁清亦是有被山的可能。
“我不走!”
跑了一阵,宁清甩开祁远的手,转头跑回醉春楼后面的院子,那个让她长到十六岁的地方。
祁远大惊失色,看了看身后,那些人竟是未追上来,他心中觉得怪异,见宁清跑远了,亦是追了上去。
院的门板刚刚合上,又被宁清大力推开,乞丐们男男女女皆住在这个的院子中,却是不约而同地没有动宁若心的那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