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凰兮扭头去看,就瞧见一颗小脑袋正从外面探进头来,正是房主的孩子名叫虎子。
葡萄般的大眼滴溜溜地望着她,一咧嘴,笑开了。
见叶凰兮看他,立马小跑过来,抓住了叶凰兮的裙角。
叶凰兮始终围着面纱,倒不是因为自卑什么的,只是单纯不想吓坏小孩子。
杏眼弯弯地冲孩子笑笑,很得小孩子的好感。
“姐姐”是虎子,长得也虎头虎脑的,很聪明,短手短脚的:“姐姐,外面的面具叔叔叫你。”
叶凰兮闻言,弯腰将虎子抱在怀里,逗弄着他:“虎子刚刚是不是偷吃了?”
虎子一听,立即捂住了嘴,嘴边的碎屑一直往下掉,他也发现了,有些惊慌地看着叶凰兮,可怜又无助地道:“不要告诉啊娘,会打。”
“好,姐姐不说,虎子跟姐姐出去玩。”叶凰兮安抚着,就瞧见虎子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肉嘟嘟的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拉开门走出去,叶凰兮目光扫见屋外的一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面具叔叔。”虎子怯生生的唤了一声,都不敢大声喊,唯恐惊扰二人。
小孩子是最会看人眼色的,什么人可以撒娇,什么人不能招惹,人精一样。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叶凰兮抱住的孩子身上,眉梢轻微一拧,淡声道:“下来。”
虎子一听,听话地让叶凰兮放下他,站在两人中间,抱着小手乖巧的很。
叶凰兮问道:“你找我有事?”
“南诏国国君大婚,城中守卫森严,就连去往南疆的路也有重兵把守,外来人想要过去,只怕不容易。”男人直抒胸臆,没有半点废话。
叶凰兮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七宝阁的人,想要知道点事有的是办法。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叶凰兮还是忍不住吃惊,南诏国国君大婚?
她在这之前根本没有听到关于这些的半点风声,那个昔日里跟在她后面的小孩子终于立后成为大人了。
“叶凰兮!”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叶凰兮被吓得一个激灵回神看向男人,就见男人眸色沉沉,似有不悦。
叶凰兮忙道:“到时候乔装成别国使者过去吧。”
男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类似奏折一样的东西,递到叶凰兮手中。
“这是?”叶凰兮疑惑,结果之后,看见上面的朱红色大印,以及翻开第一页上面所写罗沙国时,脱口道:“你怎么想到的?”
她还只是这么想,还只是不怎么成熟的建议,可是他倒好,不光跟她想的一样,就连东西都准备好了。
男人身后,摁了下上唇,启口道:“算你有点小聪明。”
叶凰兮忍不住白眼,这人还算是自恋,因为自己跟他想的一样就说自己有点小聪明。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办妥了那你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一早就赶路。”叶凰兮说着就打算带着虎子回去,从男人让他下来之后他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闹腾,特别乖巧。
叶凰兮伸手正要去拉虎子的手,就见面前的男人转身往里面走,随后在背过身的同时,用手按住手腕,发出一声闷哼。
叶凰兮抬头,正要瞧见男人装作无事地离开。
“莫问,你受伤了?”叶凰兮想起来,他将自己从缝里捞出来,只怕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
“小事。”男人冷漠说完就大步离开,还没走两步就被叶凰兮拽住手腕,义正言辞地道:“等等,我给你治伤吧?”
在叶凰兮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微微掀唇,语气却还是淡漠地道:“嗯。”
但是身躯不动,就那么站着。
叶凰兮一手将虎子抱起来,让他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拽着男人的她的手往自己的屋子走。
男人目光瞥见拽着自己的手,起先还有些缓和,再看她那么亲近又吃力地抱着小孩子,眸色不悦,上前两步,直接将那孩子拽到自己怀里单手抱着,另一只改为握住了叶凰兮的手。
没有丝毫停顿,大步往前走。
叶凰兮愣了下,看着在男人怀里不敢作声的虎子,忙道:“你会吓到他的。”
男人低头地看,怀中的孩子显然是被吓到了,那双大眼睛红着,仿佛在酿造一场狂风暴雨。
男人蹙眉,冷声道:“小孩,不许哭!”
叶凰兮也怒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别凶他。”
男人抿唇,看着虎子,对上那双已然晶莹的眸子,语气不自在地道:“小孩,别哭了。”
说着,手臂还将他往上掂了点。
虎子的眼泪就这么锁在了框里,眼中带着惊奇,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他的阿爹阿娘个头都不高,跟叶凰兮差不多,虽然也整天抱着他,但是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现在被这个面具叔叔抱着,虽然有些害怕,可是看到的视野很不一样,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很远,看上去很新鲜。
而且,这个男人的臂弯很有安全感,他能够将他护的好好的,只要他愿意。
虎子怯生生的道:“叔叔,我听话,别把我扔下去。”
“嗯。”男人轻道,抱着他往前,手中还牵着叶凰兮的手。
叶凰兮还停留在这二人的互动之中,一时也没有挣脱,等到发现的时候,再想要撤开,又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
不过就是跟一个好姐妹拉拉手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就是这个好姐妹特殊了那么一点点。
这么想着,也就释然。
叶凰兮的房间是虎子家中最好的一间。
双人床榻,挂着完全遮挡不住蚊子的蚊帐。
一张半旧八仙桌,放着自己坐的用藤椅编的凳子,与桌子并不匹配。
一个木制衣柜,其中有一扇门已经不翼而飞。
旁边的地上放置着种植丰收的谷物,有点尘土的味道,好在向阳,并不潮湿。
到了房间,男人将孩子往桌上一放,自己则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一副等着叶凰兮动作的模样。
虎子与他对坐着,小脸红扑扑的,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男人,末了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又害羞地低头。
叶凰兮绕到另一边坐下,直接低头将男人刚才捂住的手臂拿了过来,查看伤势,这才发现,这人的整个手臂都被冻伤,血脉凝固,上面的青筋根根爆起。
内外伤都十分严重。
叶凰兮的手一个翻转就准备提男人把脉,却被男人翻转。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内伤。”叶凰兮拔高了声。
“望闻问切,最次才是切,你这么快就进行到最后一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个庸医?”男人淡淡嘲讽。
叶凰兮没有想到这人的嘴竟然会这么硬,急道:“你的内伤看上去很严重,如果被那场大雪影响的话,很有可能落下病根,我需要详细地了解你的身体。”
“详细了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男人继续不冷不热。
叶凰兮又试了几次,男人的警觉性太高,根本没有办法,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解决他内伤的问题。好在毒药是没有了,这类药物她剩的还不少,一股脑的先让男人吃下去,又拿出自己专门炼制的跌打油,修复液,轮换着给男人的手臂揉搓起来,直到他手臂都在发烫,她赶紧用不透气的布料给他包裹好
。
“这两天这只手就不要用力了,药一天给你擦一次。”叶凰兮有条不紊地道。
“嗯。”男人应声,算是同意她这一繁琐的嘱咐。
抬眼就对上了虎子澄亮的目光。
被男人发现,虎子立即扭头,伸手冲叶凰兮:“姐姐,抱。”
叶凰兮正要伸手,就听到一贯平静的男人突然语速极快地道:“为什么叫她姐姐?”
虎子本就在他对面,被这么一质问,那双展开的小手立即快速收了回去,正襟危坐,按住原本在半空晃荡的小短腿。
叶凰兮无语,一边将虎子抱在怀中,一边冲男人没好气地道:“你一看都二三十了,叫你叔叔不是正常的么,叫我姐姐怎么了?”
这个男人竟然还闲到纠结起年纪来了。
没想到男人听了她的话,面具下的脸陡然一黑:“我看着像二三十岁?”
“难道不像?行事作风就很像。”
“本我才二十岁,就比你大六岁而已!”男人沉闷。
“额”叶凰兮踌躇半响,道:“那一定是你长得太过于着急了。”
霍地一下,男人起身站起,速度之快,就连叶凰兮额前的发丝都被带飞起来。
男人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掉了,出门的时候犹自觉得不解气,将门砰的一声拉上,那扇年代久远的门光荣的坏了。
最后自然是虎子的父亲十分憨厚地修好,反倒跟叶凰兮道歉,说自己家太破旧,怠慢了贵客。
第二天,他们离开的时候,虎子拽着叶凰兮的衣裙,念念不舍地便道:“姨姨,再见。”叶凰兮瞬间感觉自己这会已经白发苍苍,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