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并不是没发现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而是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当然,更多的却是没有那份真正的决心
混吃等死容易,做出改变却是艰难,多少人想着运动减肥,每天早上却连起床的爆发力都没有,更加别说真的去晨运晨跑做运动什么的了。
有想法终究只是有想法。
一旦涉及到了需要改变自己早就已经熟悉了,习惯了,接受了的生活方式,去身体力行的为某个想法而努力的时候,大部分人连这种早早起床去跑步的事情都做不到。
又怎么能够奢望牵连甚大的计划想法,是一下子就能够下定决心去执行的呢?所以柳正元会这样子也不出奇,或者应该说会这样子才真的正常。
他很想做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去做就像是很多人对于那些糟糕的事情都会义愤填膺,私底下一口一个狗官,对朝廷也是心生不满,但要是让他们真的做些什么的话。
却就没有多少人有这么一个胆量了。
很多人都要被逼到没活路了,才敢做出真正的改变,绝大部分的人只要还有一丝虚幻的希望,就会死死地咬住牙关承受下来,为了家人,为了子女。
他们所能够做出的抵抗是相当消极,例如说诅咒狗官早死,相信报应轮回,最多就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窗户,向着衙门的方向吐一口口水。
就连贫民百姓都好,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没有被逼到彻底的绝路,就不会真的想要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柳正元家大业大,父亲还是刑部侍郎,自然就有着更多的顾忌了。
他想要做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去做。
更何况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他区区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去做,甚至还没有下定决心,他就首先有了这样的念头,也就难怪做不出什么成果来了。
这位公子爷有些悲哀,也有些对自己生气,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习惯了。
他也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就像是往常一样,自己看见的让人生气愤懑的事情多了去了大概只要过上几天或者多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他是这么想的,只可惜这世上什么都缺,唯独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一晃眼便是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柳正元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感觉似乎回到了以往的日子。
噩梦并没有彻底离开,不过已经不像是当日那么严重了,整夜都在反复做噩梦的事情没有再发生,只是偶尔有可能还会梦到当日的那鲜血淋漓的一幕而已。
天气越来越寒冷,但是情况似乎是在好转,因为叩关的辽人并没有长驱直入,反而是在北南道一直滞留着。
尽管消息传递非常不便,但是根据情况猜测,辽人似乎是被当地人和边疆官军的顽强抵抗给死死拖住了,寸步难行这个消息可是一时间使得天下震动,人民群众欢欣鼓舞。
毕竟对比起来以往异族铁蹄来去自如,边疆官军就是个废物的结果,今年竟然能够纠缠得有来有往,难分难解的,自然是令得很多人喜出望外了。
不知道多少文人骚客一时间心潮澎湃,要留下自己的墨宝赞颂这难得的胜利成果,也不知道有多少朝中“能臣”理所当然的将这份功劳归在自己的名下,他们的理由也是相当充分
边防战事在今年会有这样喜人的成绩,自然是因为自己今年针砭时事的奏章之类的指导章程起了作用,一针见血,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人一等
不然的话,就凭边疆的那一群低贱的武将,怎么可能会得到这样可喜可贺的成果?这泼天的功劳,也是那一群只懂得舞刀弄枪,不识圣人教化的俗人可以染指的?
真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不过有这样的意见的人不只是一个,每一年,大家都习惯性的批判过边防无能的景象,而这也导致了很多人都上过相应的奏章
既然现在出了成绩,大家都有充分理由觉得这主要是自己眼光远大、未卜先知之功劳。
可以说北地的官军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发表反对意见,朝中的“能臣”们就自己打起来了。
不过他们在某些方面照样还是很有大局观,那就是一致提出虽然辽人今年没能够长驱直入,但终究对方才是势大的一方,万万不可过于激怒辽人,所以还是要坚持以和为贵的理念
总结一下,那就是要量中原之物力,结异族之欢心。花点钱买平安就是了,就算是自己这一方占优势,也必须认清这个事实。
只能够说朝野上下,投降派理念深入人心,一家独大。
柳正元自然也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朝中的那些所谓治世能臣的高谈阔论,也知道了皇室一向的懦弱态度,心中只能够苦笑不已,更是悲哀。
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真的说出一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因此只是很平静的听完自己父亲随口说出的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就结束了一场家宴。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郁结之气,再加上这小半个月的都没有怎么出去,所以这位公子爷心烦意躁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在晚上出去逛一逛夜市。
然后
“今天怎么好像有些冷清的样子?”看着昔日繁荣的街巷,在今天傍晚却就已经一片寂寥冷清,行人都没有几个,即使是有,也是加快脚步匆匆忙忙的。
那副焦急的样子,惶惶不安的神态,简直就好似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一样。
伴随着微弱的夕阳光辉慢慢落下,街巷上的行人就变得更加稀少了,这让年轻公子很是怀疑,难道说开封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恢复了宵禁制度吗?入夜之后就不得再在街上逗留了?
不过不太可能啊,而且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出府的时候,不会没有人提醒自己的。
还有就是,看那些人的神态表情,倒更加像是害怕阳光落下,黑夜到来的样子,仿佛那个时候自己继续滞留在外面,会发生不好的事情那样。
“公子这种情况其实在七八日之前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据说是城中出现了一些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面对询问,随行的心腹略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老实说还和公子你之前让我们去查的那件事有关,从那天之后开始,城里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死去,而且死状都是一样的,都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身上的肉块”
“唔!!”柳正元本来已经就要忘记这件事了,现在陡然被提醒回忆起来,霎时间脸色微微一变。
城里陆陆续续的有人死去?而且死状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随着那个下仆仔细的解释,柳正元也就慢慢的明白了过来,顺便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原来是从当日王员外一家三口惨死开始,某种灵异事件似乎就开始爆发了。就好像是传染病一样,只不过要比那个更加夸张。
王员外一家三口只是开始,之后就连负责这桩在世人看来简直微不足道的案子,但是为了省事,直接对几个百姓屈打成招一天结案的几个捕快,竟然也被灭门。
而且死状一样的凄惨,都是被发现了的时候,尸体几乎已经被吃了个干净,最瘆人的就是骨头上竟然有人的齿痕
这下子可就引发了掀然大波,虽然官府努力辟谣,说一切都是无中生有,但是消息却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泄露了出去,并且迅速的一传十十传百。
再加上这是天子脚下,御史台一天到晚都在盯着有打小报告的机会,出了这样的恶劣的事情,开封府尹自然也没有任何的特权让他们卖自己面子。
多如雪花的奏章,都在指责这件事,皇帝也亲自作出批示,要求尽快处理这么恶劣的案子。
可以说,在这么一个阶段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还不相信是真的有什么恶鬼害人,只是以为是有什么狠辣的凶徒装神弄鬼,行不法之事。
然而狗改不了吃屎,皇帝亲自批示,朝中施加压力,开封府尹自然急于结案。他不可能慢条斯理的慢慢追查,到最后却有很大可能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凶手,给自己的政治生涯留下洗不掉的污点。
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根据就近原则,直接在案发地点附近抓来十好几人,一顿毒打屈打成招,以最快的速度,将罪名定下来,竟然在第三天就已经结了案。
这还算是好的,要不是为了尽可能的编造得合理一些,一天破案显得有些假,开封府尹甚至完全用不了三天的时间。
接着,这位开封府尹就在朝廷的赞扬声中,于第四天晚上被灭了满门,这一次阖家上下连带着仆人管家都无法幸免,上百人一夜之间被一体斩绝!
而且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同样基本上被吃了个精光
这下子,整个开封府几乎炸开了锅,朝廷是觉得脸上无光,勃然大怒,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灭绝人性的犯罪组织在挑衅国威,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把他们脸都打肿了。
同时也恨上了该死的开封府尹,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这所谓的“神断”是怎么一回事了,要不是后者就是这一次遭殃的对象,朝廷真是连活活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但是底层的百姓的观念想法却更加朴素,尽管有少数的声音说这是因果报应,罪恶临头,不然怎么解释整件事情?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恐惧于这般离奇诡异的可怕现象,一口认定这是恶鬼吃人,所以晚上出来会有极大的危险
“不过以小人看来,这都是无稽之谈,而且也只有这些地方晚上的人不出来而已,公子爷常去的那些个地方还是可以去逛逛的。”
那个下仆这么笑着说道,以此作为结语。
柳正元浑身发寒,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不希望表露出自己的胆怯,因此故作镇定的继续让马车在冷清寂寥的入夜街巷上前进,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伴随着轮子碾轧石板路发出的单调声音,感觉着外面的寂静无声,他的心里却是慢慢的有种发毛的感觉。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似乎有着单调的哼唱声传来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