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消防车的警报声在宏业大厦下响起,伴随着声音,一辆消防车快速驶入,而现场已经有一辆消防车在了。
两位已经在工作的消防人员身着红白制服,正把现场的警示栏杆暴力拆除,另外几位则是在奋力地拖气垫。
现场还有些看热闹的群众,有的是这家大厦刚下班的员工,有的是附近饭后溜食的居民,正在外围围成一圈指指点点,时不时地抬头往天上看去。
在他们目光的落点处,隐约可见一个渺小的身影。
那里是宏业大厦的天台。
下面的那些人,只能看到站在围墙上的那个渺小身影,却看不到天台上的情景。
在天台上,沈欢正保持着一个半侧身的诡异姿势,像是凝固了一样,就这么极为别扭地歪着头,看着那个要跳楼的男人。
他不止身体静止了,就连他的表情都仿佛凝固住了,始终保持在他刚才问出那句话的状态上。若是有人用尺子来量一下,就会惊骇地发现,他的每一个部位还真是都像刚才一样,半点都没有变化过。
在沈欢的目光焦点处,是那个要跳楼的男人。
他就这么站着,呆呆地看着沈欢,思考着沈欢刚才问出的那个问题。
他家衣服,究竟收没收?
起风了,要下雨了啊……
只要有点社会经验的,都能看出跳楼男子的气氛变化。
他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地软化。
那大盖帽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眼神颇有些激动,不过却是强忍住了,没有说话。
他的救援工作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说话。现在正是攻坚战的关键时刻,一切最好都交给专家处理——是的,他已经把眼前那个本来要跳楼结果又不跳的男人当成专家了,要不然他看着明明不想跳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收到消息先来了一步的同事,而且他还能用这么刁钻的角度切入进去目标的心房,是同事的可能性更大了。
就是这个专家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呢?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
当然,现在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专家去做工作。
大盖帽不仅自己忍住了,还打手势,告诉自己的同事们不要轻举妄动。
可惜,这个世界上总是不乏自以为是的蠢蛋。
“张长富!”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高亢尖利,正气凛然,“你就这么跳下去,你自己是轻松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孩子怎么办!你要是真跳下去你就是个懦夫……”
“住嘴!”
一声暴喝突然响彻天际,如雷鸣一般,爆裂无匹,空气都仿佛被这声暴喝中的无边火气给点燃了。
这一声暴喝出自沈欢。
之前还像一座雕塑般和跳楼男子四目相对的他,此刻已经转过身来,愤怒地盯着那个女人。
他表情狰狞扭曲,像是欲择人而噬的恶魔,眼中更是仿佛喷射着熊熊烈焰,要将人燃成灰烬,这恐怖的模样让那个女人吓得把自己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全部咽在了肚子里,半点出不来了。
但是已经晚了。
这女人到底是专业的,语速极快,即使沈欢反应迅速也是没有赶得及,还是让她说出了一些话来,而这些话彻底破化了刚才的气氛。
“是,我是懦夫!”
之前已经一点一点开始软化的张长富,像是被这女人的话语惊醒了一般,再一次地激动起来,对着那女人大喊道:“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我不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扑街!
大盖帽心中也是一股无名火起,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却又拿对方没办法。
然后大盖帽又看向张长富,眼神无奈。
以他的经验来看,目标情绪如此激动,基本上是没有希望了,只能试试看最后冲刺一波,看看能不能强行制服了,不过终究希望渺茫。
看样子还是要指望兄弟单位的了,希望他们能神勇一点,不要让悲剧发生……
大盖帽暗中打手势,旁边的队员心领神会,有两个悄悄地退了下去。
沈欢也注意到了这些。
这是在和时间赛跑了。
他并没有去指望所谓的兄弟单位,因为他更习惯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他飞速地思索起来,回忆着记忆中的那些内容。
“……谈判中,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目标的心理关键点,二是切入点,从我个人的工作经验来说,我更倾向于看重第二点的重要性。”
“如何穿越目标的心理防线,在我看来是最重要的工作,只要能够顺利突破,工作就好做了,而在这一点上,选择与目标站在同一立场,无疑是非常必要的。我们要真正地做到换位思考,甚至身临其境,这和你们的工作也有些相同之处……”
和这个身体的沈欢一样,沈欢也是一个演员,不过混的就远没有这个世界的这个沈欢这么好了。
穿越前的沈欢是一个大特,特约演员中的最高级别,当然,说穿了还是一个死跑龙套的。而他回忆的那些内容,则是在一部剧中工作的时候曾经接触过的。
那个剧组还算是比较用心的,针对部分有关谈判专家的内容时还专门请了个从业者过来给他们上课,加深角色理解,只不过绝大部分的演员都是随便听听就算了,只有沈欢厚着脸皮过来蹭课,认认真真地学习了,虽然他只是个一个大特。
而这份敬业精神,也是沈欢为什么没有天分,长相平凡却能一路爬到大特,甚至马上接他人生中第一个角色的根源了——只可惜他还没演上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角色,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刚才沈欢就是用他当时学到的东西,成功用那种天马行空的方式切开了张长富的心理防线。
但是第一次失败之后,心理防线会更加牢固,第二次再想要切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操\你\妈!”
沈欢突然破口大骂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极大地缓和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狰狞恐怖了,只是保持着一个正常的愤怒状态。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就跟苍蝇一样,吵得老子脑子都疼了!”
女人刚才是被沈欢的恐怖模样吓到了,现在见沈欢的表情没那么恐怖了,而且竟然还咒骂起了自己来,也终于有了勇气回击。
“你敢骂我?我可是记者!沈欢,你别以为我不认得你,肯定是你这个人渣怂恿他去跳楼的,你信不信我再把你今天的衰事写出来!”
这女人的想像力和乱扣帽子的本事让沈欢看了是叹为观止。
纵是他自己都没有想通,自己都不认识这个张长富,又是怎么能怂恿他来跳楼的,不过这女人自爆的记者身份让他心中倒是一动。
“我信,我当然信了!”
沈欢大声骂道:“我明明是被冤枉的,什么都没做过,是那个女人自己出轨,结果你们都能所有的错都扣在我头上,现在再给我加一顶帽子我还能有什么不信的?反正这是你们这些记者最擅长的事了!”
这家伙就是沈欢?
在场有几个人一开始没有认出沈欢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了然。只不过从所有人的眼神来看,显然并没有人相信沈欢说的话,没有人相信他是冤枉的。
沈欢就是一个人渣,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包括那个要跳楼的张长富在内。
沈欢转了一圈,见到众人表情,更愤怒了。
“好歹咱们一起跳过楼,怎么也算是跳友了,连你也不相信我是吧!”
他对着张长富大喊了一声。
众人只看到他愤怒的表情,却没人看到他眼眸深处愈加浓重的悲哀。
“噗嗤!”
大盖帽身旁的一个小同志听到那个“跳友”,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写信写出笔友,打牌打出牌友,这他听多了,但是跳楼跳出个跳友来,还真是头一次听到,这什么鬼啊!这家伙在讲相声吗?
大盖帽闻声望来,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下,低声道:“严肃点!别刺激目标!”
小同志赶紧低下头去,很是委屈。
而在另一头,本来还在激动的张长富突然听到沈欢的问话,话语一滞,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默认了。
“好!”
沈欢气急,点了一下头,突然大步重新向天台边缘的围墙走去。
大盖帽见状,急道:“你干什么!”
沈欢头也不回。
“跳楼!”
众人愕然,所有人再一次呆呆看向沈欢,看着他向天台边缘走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