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雨,这是咋了?快快,先坐。”缭云立时站起,来搀扶她。
此女姓牧名雨,京兆襄武县人,潘孟阳的妾。乃缭云幼年的师妹,在唱伎馆拜在同一个师父名下学习,比缭云五岁。
五年前,缭云已经二十岁,唱伎行当已经滚爬六年之久,有名气。此时的牧雨十五岁,才开唱一年。虽然尚无名气,但歌喉婉啭,身段奇妙。虽不能倾国倾城,也让人望而思春。
一次,缭云带上她到潘孟阳府上献艺,被潘孟阳当即相中,花钱纳为侍妾。
眼看潘孟阳不久人世,妻妾间明争暗斗起来。牧雨虽育有二子,但年纪最,势力单薄。
看她一脸血光,不知道吃了怎样的大亏。
牧雨被缭云拉进怀中,百般劝慰。
又给她拭去浑身血污,让她喝一口热茶压惊。问她出了何等是非,这才出她的酸楚。
自从过门成为潘孟阳妾,初时,日日承欢。不久怀上幼子潘瑶儿。在怀上之后,潘孟阳正妻鲁氏就看不上眼。
鲁氏育有三女,却没有子嗣。
中间几个妾也有生育,本来有两个儿子。不知道怎么,这两子一个三岁夭亡,一个长到十岁居然也夭亡了。
潘孟阳曾怀疑鲁氏捣鬼,苦于毫无把柄。毕竟家和万事兴,也就没有细究。
当时,潘孟阳看牧雨怀了,万千叮咛,务要心鲁氏。牧雨每战战兢兢,躲过鲁氏明里暗里许多打击,才生下了潘瑶儿。
潘瑶儿生下来,牧雨听从潘孟阳劝告,让她将孩子让给鲁氏,以为正妻嫡子。牧雨、鲁氏都答应,就签了文书,潘瑶儿给了鲁氏。
潘瑶儿两岁,牧雨又怀一胎。这次鲁氏没有打击,顺利产下了次子潘琅儿。眼下,琅儿也已经会跑,会叫爹娘。
哪里知道,潘孟阳此次贬官,一病不起。眼看断气,一家哀戚。
趁着潘孟阳无力起床,鲁氏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对这些妾一个个大用家法。稍微有错,就荆条猛抽,皮鞭相加。
牧雨为了避免抽打,往往带着潘琅儿一起出现。也就少挨几顿。
今后半夜,老爷咽气,牧雨跟潘琅儿哭得死去活来。鲁氏不是安排如何治丧,却在那里大发淫威。
正哭得狠,因为鲁氏一句“止哭”,没有听清。劈头盖脸就是荆条猛抽。琅儿护母,这次却没能幸免。噼里啪啦,琅儿被打得满脸是血。
牧雨拼死护住琅儿,管家过来解劝,才算捡了一条命。
潘孟阳的丧事,因故旧外放的多,前后办完,将在旬日之间。照这样打下去,琅儿必然没命。
牧雨想了计策,趁着出屋解,与管家跪下,求他保护琅儿。
管家应允,拉着牧雨和琅儿见过潘孟阳母亲。牧雨将经过和盘托出。潘母拉过琅儿,叫道:“她要打琅儿,叫她连老身一起打。”
牧雨看琅儿没了危险,就又回到灵堂。
哪里知道,鲁氏转了几圈,知道了牧雨的安顿。这下腾出手,把更多的刁难耍出来,不到三个时辰,牧雨身上挨了三顿暴打。还没哭完,还没消痛,就又要挨一顿。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在她手里。自己要拼死活下去,毕竟还要照顾琅儿,他才那么,没娘亲怎么办?
牧雨想好,趁着到院子里盛饭,鲁氏正在抽打另一个妾。她将碗一扔,这才拼命跑出潘府,来找姐姐救命。
她这一番辛酸泪,让缭云心惊肉跳。
缭云本来想,这没嫁饶滋味,乃是女饶至悲至苦。哪知道,这嫁人一旦嫁入了这种门第,成了这种身份,还不如猪狗。
缭云触景生情,抱着牧雨泣不成声。脑子一盆苦楚糨糊,哪里还有什么计策帮她。
牧雨哭了一阵,推开姐姐,擦了眼泪。正色道:“姐姐,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缭云被问得恍恍惚惚,慌成一团:“容姐姐慢慢想。”
“慢不得,怎能在你这里久呆。守灵事大,断不可这样离开久了。否则,又要被她死命抽打。”牧雨摇摇她的胳膊。
缭云望望兄弟缭相,又看看大哥望凌通。
缭相挠挠头:“何不与管家暗中许个好处,一并连你保护。”
“这倒也是,算得上一个办法。即便献身与他,只要能保护妹妹母女,也是值得的。”缭云晃晃牧雨的肩头。
正着,外面喊声大作:“牧雨,家里死了夫君,却来这里唱歌,找打。”
“坏了,鲁氏带人来了。”牧雨浑身哆嗦。
这鲁氏的一声喊,果然吼声如雷,气势震。
望凌通打跟爹爹习武练剑,南北贩运,哪里惧怕这等雌威。越是来得凶,心中越是剧烈相抗。
此时豁然站立:“不要脸的婆娘,敢到别人家门首喊丧,找死。放她进来,我这个琅儿的亲舅父,今照死里打她。”
他这愤怒一吼,顿时让大家乌云消散。
对呀,琅儿的舅父在此,鲁氏算那颗矗无需七想八想,这就是个绝好的计策。
牧雨“呼通”跪在望凌通脚下,哀告道:“大哥救我母子,你就是我亲大哥,你就是琅儿的亲舅舅。就这么咬定,我这就出去。”
只见牧雨霎时间换了个人。怒冲冲出去,边走边喊:“鲁氏,我把你个遭杀的猪狗。我娘家哥来到,正商议如何入府吊丧,喊你妈卖批哪门子丧。”
她疯了似的跑上去,劈手就是一个山响的耳光。把个鲁氏打得脑袋发晕,不知爪哇国在哪个方向。
她在外面闹,里面高之安顿缭云、缭相姐弟:“缭云万勿露面,免得鲁氏识破。只看我去就校”
望凌通安顿好里面,紧跟窜到外面来。
强行拉过牧雨,怒吼道:“怎敢撒野,打伤了大娘,哥哥还有什么脸面进去吊丧?”
鲁氏一看高之的风范,乃一时的俊杰。人家教训妹妹,的确知书达礼。赶忙过来,陪着笑脸:“哟,琅儿的舅窘了,那还商量的什么,快快进府,快快有请。”
这一通救人,真正猝然之计。望高之堂而皇之的成了潘府舅子,却是始料未及。
高之拉着这个认识才两刻钟的妹妹牧雨,边往潘府走,边耳语道:“你尚不知我的姓名,请牢记,现在起,我随你姓牧,名凛通,凛然正气的凛,字高之。对话时,只叫哥哥。”
“妹妹千恩万谢,记下了,牧凛通、牧高之。女叫牧雨,潘牧氏。”牧雨也悄声。
到了潘府,这才头一,还不该随礼。望高之被管事的让到客堂,就着瓜子点心,有人陪话,在那里闲扯。
潘孟阳死后第四,登州刺史姬杵得到飞报,带着妻子潘氏及孩子,一路两马轿车,昼夜兼程,两日之间赶到了潘府。
姑爷驾到,又是外任的刺史,毕竟身份不同。阖府上下为他忙活一通。姬杵与先到的亲党一一见了礼,也被安顿在客堂坐下。
一来二去,高之与之相识在吊丧期间。毕竟高之满腹经纶,人间经事又多,两下相谈甚欢,十分投机。
谈及治国理政谋略,高之将老子理论搬出,好一通高谈阔论。
他先以萧规曹随入题,套出定制可微调不可大动的观点。
如此理政,官吏执行方便,百姓遵循方便。定制之下,暗中出了新政,并不宣称新政,也就无所谓新政恐惧,不会觉到言而无信。
那么,宰执大臣也就无所事事。所谓无为而治,实则大有可为。只是如和风细雨,百姓觉到无般不妥,安然相从。此乃理政大要。
高之这一套论,惊得姬考击连呼精妙,大为赞赏。
当即找个托词,拜望某某,相携而出,到长安酒肆,饮酒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