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一段悲惨的人生?
……
侯二犹在梦中嚎啕。
……
活了半辈子,直到死那一刻,他才意识到都活狗身上了。
直到听到亲友的惋惜,侯二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百态,回顾一生,真惨!
他才二十岁。
他没谈过对象。
有老大个理想还没追。
但他怎就莫名其妙得了癌症?
凭啥车祸也有他的份?
他还不曾结婚。
他才二十岁。
南豫州牧府,一个髯须与横肉一样出彩的粗犷汉子,南豫州牧侯景。
汉子脸上写着担忧,看着比往常还要惧怖三分。
坐在半人高的胡床前,汉子握着一双白净的手。
口中呢喃不停:“侯二,你可千万不能死,你才二十五岁。”
叫侯二的男子正是此刻做梦那个侯二,也是前世很惨的那个侯二。
饱含深情的呼唤让侯二打个激灵,白净的手不由颤动一下。
其内心复杂无比,别人的穿越都往年轻了穿,自己却是往老了穿。
别人活了一世又活一世,自己是越活越回去。
从二十岁穿到二十五岁,听说古人短命,那自己还有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可以活?
汉子的精神陡然一振,吼道:“大夫,大夫死哪去了?”
一个后背微驼的男子,背着药箱,细步急急来到床边。
髯须汉子指指床头的侯二,焦急道:“他能动了,你快看看他是不是活过来了?”
侯二想翻个白眼,什么叫死过去活过来?
但是身不由己,眼皮太重。
大夫探手把脉,侯二觉得手臂有些痒,中指不小心又颤动了一下。
“将军,二爷无恙,此乃天佑将军。”
侯二虽然眼不能睁,手不能动,脑子却一清二楚。
哪里来的赤脚大夫,二爷明明半身瘫痪,竟然睁眼说瞎话。
侯二心中苦,前世很苦很苦,没想到重生后竟然更苦,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侯二竟然是个高位截瘫。
“报,军中请将军议事。”
“将二爷好生照料,倘若有失,不是你能想象的。”
面对将军威严,赤脚大夫怯懦的连连点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侯二觉得体力有些恢复,眼睛能睁了,嘴巴能张了。
“水……”
大夫很有眼力劲,急忙将二爷服侍的舒舒服服。
侯阎王的名头太响了,何止小儿止啼,八尺男儿听上一听,都要双腿哆嗦。
叛魏降梁,由着妻儿被高澄煮了,谁敢直缨其锋?
侯二神识清明一些,渐渐接受变老的现实,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总比死了好。
侯二发现体力又有些恢复,就迫不及待开口:“那个,大夫怎么称呼?”
驼背医生面色狐疑,心道:'二爷是摔傻了吗?老陈头是侯府的专职医生,每月都要见上一面。'
侯二见到驼背医生这副样子,将对方心思猜个大概。
“我说我失忆了,先生信不信?”
老陈头连忙摇手:“当不起先生,当不起,老朽姓陈,二爷的话自然能信,毕竟侯二爷这次伤的比较重。”
侯二仰着脑袋:“你坐下说,我抬头有些困难。”
见对方乖乖坐下,侯二接着说道:“说说二爷的英勇故事,还有侯将军的故事也说道说道,不许瞒着。”
漫长的背景普及过程中,侯二渐渐了解清楚。
侯景就是那个南北朝大魔头侯景,自封宇宙大将军的侯景。
而他是侯景的结义弟弟,说是弟弟其实与儿子差不多。
侯景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光了。
当年侯二冒死救过侯景一命,或许侯景在其他人眼里是暴虐和小人的代名词。
但是对侯二真没得说的,甚至将后者赐姓侯氏。
在以前的侯二眼里,侯景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兄长,投之桃报以李,他虽然不懂,但坚决这样做了。
侯二有些小聪明,不然也救不了侯景一命,眼下在侯景跟前当个参谋,鞍前马后,相当得宠。
前世虽然混不吝了一些,成绩也不好,死之年才高中毕业,比一般人要晚个几年。
但是这浑浑噩噩的二十年,年复一年的留级,侯二将基础理科摸索的门儿清。
填鸭式教育,填进肚里的好些诗赋尽可以借来装逼。
而且他有这个自信,他看的网文垒在一起,能与泰山齐平。
侯二将思绪重新捋了一遍,冷冷道:“我失忆的事不要跟将军提起,如果将军认为你没救好我,结果你应该能想象吧?”
老陈头神色认真,不断点头保证。
不能想象,不敢想象,老陈头的命不贵,但也不敢拿命去想象这事,驼背医生心思复杂离开侯府。
老陈头离开后,侯二盯着花式繁复的屋顶,造这屋子得花多少钱啊,这里还只是寿阳。
明年还要跟着侯景去建康,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侯二还是认命了。
虽然事情很大条,他仿佛能看到一把明晃晃的斩刀悬在头顶。
只等侯景灭亡那一天,斩刀就会利索落下,切了侯二精致的小脑袋。
侯二缩了缩脖子,仿佛刀临脖子,让他莫名一阵焦虑。
“不行,小爷一定要自救”
“二弟,自救什么?有大哥在,没人伤得了你。”
侯二吓了一跳,才发现侯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床边,而他那句自醒的话竟然是喊出来的。
侯二心中虽然懊恼,脑子快速运转:“大哥,不好了,小弟瘫痪了,呜呜,再也不能照顾兄长左右了。”
侯二此时脸色苍白,或许跟大病初愈有关,侯景也没多加怀疑。
“二弟你多虑了,老陈头说了,你之前失了些气血,补补就好了,你的手指不是能自己动了?”
侯二面露喜色:“这个老陈头医嘱都不说清楚,这次谢谢大哥了,小弟此生做牛做马……”
侯景面色不喜,打断道:“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为兄会缺牛马?好好歇一晚,明日我们兄弟一起上战场。”
侯二有些吃惊:“战场?”
侯景伸手在侯二额头碰了碰,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侯二意识到又穿帮了,连忙补救:“那个大哥,老陈头说小弟这次伤得重,短期内会有一些记忆偏差。”
侯景点头道:“老陈头好像说过这一茬,这一忙我倒是给忙忘了。”
“明日起军叛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