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
星月阁。
“哐——”
静夜之下房内忽的传出一阵翻响,随即便是各类小什物滚落在地的聒耳声声。
“姑娘,怎么了!”
“姑娘…”
飞絮闻声急急跑来,只见里间纱幔架胡乱翻在妆台前,地下纱幔、首饰、胭脂狼藉一片。
“这、纱幔架怎么倒了!”
飞絮吃了一惊,见江予初怔怔站在榻前像是受了惊的模样便又急急上前拖着她退后几步四下检查一番。
“姑娘可曾伤着?”
“可惊着了?”
“什么动…”风如疾也跟着急急跑来,抬眸只撞见江予初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两人相伴多年,这点子默契肯定是有的,风如疾当即便收了未尽余话和步子缓缓退下。
——为“拖着王知牧”让风如疾顺利归返,江予初往指甲缝儿里藏了上次没用完的迷药,而后抓上纱幔一把拽下…
江予初敛回眸光对飞絮展了个笑,“我没事。”
确见她身上无伤飞絮才安心了些,转脸望见那处乱糟糟不禁嗔道:“上回就同他们说了要支紧一些,这起子泼皮惯会躲懒,如今可好,晚些时候定要如实告知殿下好生惩罚一番!”
江予初轻笑了声,是善解人意的温柔暖暖:“新元大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去叫知牧重新支上便罢了。”
“今日知牧挨了罚,我去叫旁人罢。”飞絮一脸认真几近是脱口而出。
江予初眼光一转忍不住笑着调侃:“哎哟哟,这是心疼啦?”
这话听得飞絮浮满了红晕,暗羞了好一阵才微微颔首娇嗔道:“姑娘惯会拿我取笑,我只是觉着外男不宜入房罢了。”
江予初自是能看出这两人的心思,见她羞成了这样便又笑道:“如今于我而言是外男,往后指不定还能成了半家子。”
“姑娘——”
飞絮娇嗔着避开半步,明眸羞意满飞、心里小鹿乱撞。
见她这般江予初愈发来了心思,“啰嗦什么呢,府里其他人都被莫辞打发出去看灯了,难不成让我这般凑合一宿?你倒会心疼他,也该心疼心疼我。”
“这是怎么了?”正于此时还未来得及穿上外袍的莫辞也匆忙赶来,乌墨不饰发冠、现着寥寥星点细珠,是刚从浴堂出来的样子。
飞絮福了福身:“回殿下,是纱幔架倒了。”
莫辞缓缓敛去急切神色上前几步,轻拖着她的腕趁着灯火细细打量了一番。
“我看看,可有伤着?”
“无碍,正交待飞絮去传知牧来重装呢。”江予初轻咳半声生硬地抽回手退了半步。
莫辞自是看清了她方才的玩笑,也分得清现下控住的淡然。这忽来的疏远引得他心下微微一颤,凝她许久张了张口终是忍下不再多问半句。
房内明火微漾,点透了那人的温暖,经灼化开的融腊滴落在深色案几瞬凝,定住了另一人的凉意。
沉寂良久,唯几浅烛火破响勉强为房里添了几分生气。
他有些无奈地敛回凝在半空的手,“去叫知牧来。”
飞絮福了福身缓缓退下。
夏芒望着他两人许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既是乱了,王妃去殿下房里歇息不就……”
两人面色一沉齐齐给夏芒送了个白眼,几近异口同声:“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芒:“……”
从前无意扰了他们总被责备瞎忙,如今正儿八经的凑合他俩,怎的又遭了嫌弃。
见这两人皆是一脸正色夏芒也只得乖乖闭了嘴,执着外衣委屈巴巴上前两步,“天凉,殿下还是把衣裳穿上罢。”
房内添出几分尴尬之意,江予初眼睫微敛收回眸光转身坐上了软榻。
烛火在她左侧后的窗边亮漾,于左耳至轮廓之下斜出几浅暗影。
“我陪你坐会儿罢。”莫辞扯了扯外袍跟着在软榻落了座,两目试探地往她面上扫过。
江予初不置可否,只面色平静地低眉拨弄着袖口。
烛火微破声响及外头凛凛飓风击打门窗的微动一点点试探着房内寂静。
莫辞滞了稍刻,两目来回看了她几眼瞧她面色不好看终是忍不住开口:“并非我不信你,只因这天色晚了,外男在你房里终是不好,我在此处才不至引来旁言……”
“知道了。”江予初声儿轻轻不夹带一丝波澜情绪。
莫辞静静望着她的侧脸,那是一片漠然,同早些时辰在后院的软绵尽无关联,他有些不甘地动了动唇角正想再说些什么。
——飞絮带着王知牧捧着些许工具走了来,“殿下,王妃。”
莫辞蹙了蹙眉敛回未出余话,“支结实些,别再惊着王妃。”
语毕,生硬地错开目光不再看她。
王知牧忍着痛扯上纱幔及架子翻上窗头开始忙碌,夏芒则跟上前帮忙打打下手。
软榻上的两人并无交集,里间忙着支应架子的声音明晰入耳。
江予初静静望着王知牧手里活计,指尖于腿上轻声扬顿间心里暗自算计着时辰。
莫辞则静静望着她的后脑勺。
——想着这般淡然的面下竟是藏匿了万千思绪、及自己从来探不透的喜怒无常,心里跟着泛起的是不明滋味。
也不知这般耗了多久,只凭借常日的默契,算着风如疾怕是已出了院落,江予初才缓缓定下心神转过脸来。
莫辞眉心一颤跟着生硬地挪开了眸光之际侧颊咬肌动了两下,眼帘缓缓半沉极力控下上涌情愫。
江予初没有留心莫辞面上神色,只一脸淡然吩咐了飞絮去沏茶。
王知牧素来处事利落,不过一柱香时辰便已尽数置办妥帖。
翻下窗台收了各类工具走上前来,“禀殿下、王妃,已妥帖了。”
江予初趁势端上茶杯、小指在杯口轻轻抹上一道,看准了将抹了迷药的那道面向那人,“有劳,来吃杯茶暖暖罢。”
“举手之劳,属下…不敢受。”王知牧拘谨地退后半步。
他自是知道自家主子醋味大的很,哪里敢轻易接下。
“……”茶杯霎时凝在半空。
江予初凝他之时明晰地捕捉到他疾速抬眸探过莫辞的眼神,那是对主子的敬畏及避讳。
“你的人惯是规矩,吃杯茶都要看你面色。”
江予初目光一敛轻笑了声似是微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