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她池愣住了。
男子看上去很和蔼,劲瘦的腰身被一身青衫包裹,满身傲骨有如青松挺立在自己面前。
吴先生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小女孩,可是小女孩那双眼睛轱辘轱辘盯着他转动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这女孩是有缘的。
吴先生柔和问道:“你要进去吗?”
顾她池收回目光,淡淡回答:“嗯,我是新来报到的地字丁班的学生。”
“您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吗?”
吴先生轻点头。
对顾她池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轻笑着道:“先进去吧。”
顾她池这才意识到自己挡在门边,于是她先退向一边,让吴先生走了进去,自己随后再进去。
顾她池一眼扫到了角落出一张空出来的桌子,自己走过去坐了下来。
班里安静的氛围里突然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沸腾不已。
“天呐,她竟然,竟然敢坐在那个位子!”
“是啊,她是谁啊?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的位子?”
“胆子可真大,等会墨爷回来了,看她怎么收场!”
顾她池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依旧无动于衷。
她这淡然的态度,激怒了一部分桌子主人的小跟班。
“喂,我说那谁,你坐的桌子有人了。”
顾她池坐姿端正,恍若没听见一样。
“喂,那是我墨爷的位子!”
顾她池照样理都不理。
“你!”
站起来的男同学还要再说,“啪!”被吴先生一拍戒尺惊醒。
吴先生黑着脸训斥,“肃静!”
全场顿时没有一起多余的杂音。
吴先生目光落在角落里坐姿端正秀美的顾她池身上。
不卑不亢,不娇不燥,是能立得住的人。
老实说,就刚才自己和她的短暂接触,以及看她面对这些无理取闹的同学的态度,他对这位新来的女同学印象就很不错。
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就稍微放低了那么一点。
“这位女同学,你上来向同窗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教室里响起噼噼啪啪零散的掌声。
顾她池目视前方,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
尽管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娇娃,但每一个娇娃都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她出众的外表和不俗的气质,又引的班里发生一次躁动。
顾她池咳咳两声,小手往身后一背,拿出平时顾延老干部的严肃,顾知非的沉稳,另外夹带两分顾森宿的自信和温苑的娇俏的姿态来。
“大家好,我叫顾她池。”
“唯爱一人,陷于一池的她池。”
“今天刚来白鹿书院地字丁班报到,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我很高兴。”
“面对以后学习中遇到的困难和挑战,我希望我能像大家一样,努力面对。”
“若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你们能多担待,也请各位帮我雅正过来,我十分感激。”
顾她池深深鞠了一躬。
吴先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说话不但没有一点孩童气的鲁莽,反而还像个大人一样这么面面俱到。
吴先生不禁感叹,这家教也太好了,这小丫头可塑性这么强,地字丁班这回简直就是来了个宝啊。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哈。
吴先生对顾她池的期望之高,是现在的顾她池没有想到的。
她也不知道,因为自己这时讨巧卖乖的事情,吴先生完全将她看做是地字丁班逆袭的黑马。
事实证明,更重要的是也为她之后的调皮生涯不挨打受罚打下了厚实的后盾基础。
顾她池咧开嘴,笑的那叫一个甜美,那叫一个乖巧,那叫一个柔弱。
整个人就一朵禁不起暴风雨摧残的小莲花似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讨喜有多讨喜。
她这样做,不可谓不心机。
利用柔弱扮可怜,那样以后就算她做起坏事来,别人也不会轻易怀疑自己不是么。
这是她从秦云汐那个女人那里学来的。
学以致用,格物致知。
效果还不错。
当她走下来时,好多刚才漠视排斥她的小同学纷纷变了脸,对她绽放出笑脸。
那个跳出来叫嚣的男孩鼻孔朝天,大有“老子就是看不惯你”的架势。
顾她池面上笑容未变,实则内心早就把这个小男生写进自己的复仇小本本了。
只是这个二拽的男同学自己犹不自知而已。
顾她池坐在先前霸占的位子上后,教室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比刚才那参差不齐零零落落的好听多了。
吴先生自顾她池介绍完后笑容就没有淡过,他老怀甚慰称赞顾她池:“顾她池同学说的不错,我辈儿女自然应该好好学习,在座的同学们也应当当好榜样,大家共同努力。”
……
吴先生教的是礼节课。
顾她池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听着吴先生口里的“之乎者也”一阵头疼。
她有些后悔先前说大话了。
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上辈子就是一个学渣,不爱学习,重活一世,这些坏习惯是说改就能改的么。
顾她池缩在角落,无聊的她只能去数丁班人数。
丁班大概40人左右。
听他们刚才一直警告她的话,顾她池猜想,估计她旁边这座位就是许墨夜的。
前一秒还在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不怕许墨夜,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招惹上许墨夜的顾她池这会儿又有点不确定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她上辈子人品差,所以这辈子遇到的尽是一堆和她差不多的人?
顾她池被自己所思所想惊地彻底无话可说。
正好这时,吴先生叫到她的名字。
顾她池应了一声,然后低头捂唇,站起来又是标准的小池笑容。
“顾她池,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啊?”顾她池抬头一看,写字板上啥都没有。
还好她声音不大,站在前面的吴先生没有听到。
正在顾她池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吴先生自己没有听到的事实时,她的前桌开口了。
“霜前月下,斜红淡蕊,明媚欲回春。”
顾她池头缩过去一点,“啊?”
前桌声音又大了一点。
这回顾她池听清了。
她想了想,昂首挺胸高声答道:“这是一首咏物词,吟咏对象是夏末秋初时开花的木芙蓉。”
吴先生抚着书本摇头晃脑。
顾她池见状又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天气逐渐寒冷。白色的木美蓉在淡淡的月光下摇曳生姿,就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清霜。”
“这一枝斜立着,红得像火一样灿烂;那一枝低垂着,白得像雪一样晶莹。所有的花似乎都不畏霜寒,都开得那么明艳,那么妩媚,让人觉得仿佛回到了温暖的春天。”
顾她池:“这首词出自著名词人晏殊的《少年游·重阳过后》。”
吴先生睁开眼睛,点头示意顾她池继续说。
顾她池咬了一下嘴皮,又在脑海里费力搜索关于这首词的理解。
“晏殊通过精雕细琢,将木芙蓉抗拒秋霜、坚贞高洁而又不失娇媚的品格刻画出来,处处透出词人对木芙蓉的喜爱之情。”
“先生,我说的对吗?”
顾她池终于可以虚出一口气。
吴先生死死盯着顾她池,激动到放下手里的书本,兀自喃喃:“妙啊,妙,妙极。”
“你这个解答,实在是精彩极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妙!”
吴先生盯着顾她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闪闪发光极品宝石。
顾她池听到吴先生这么说,不由为之汗颜两秒。
连她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觉得自己快要有些承受不住吴先生杀伤力十足的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