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莹的笑声好半天才散去,却依旧萦绕在长孙睿和何笑笑心头,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开口,一片寂静。
打量何笑笑半天,长孙睿眼中露出一抹异色,这小子果真非常人,仅这份沉稳已胜出大多数人,也怪不得爹爹要打探他的虚实。想到这里,长孙睿脑海中又回荡起爹爹的话,汉武帝意图联合秦蒙宋三国围攻大唐,天下将乱,对此长孙睿虽震惊却不意外,真正让他意外的是,这毛头小子竟能看透此局?
长孙睿不相信,他虽知道李景琛潜入长安图谋甚大,然苦思多日尚且不得结果,莫非还不如他一个毛头小子?长孙睿很快便有了答案,他更相信有人背后指使,蛊惑妹妹大闹东宫,制造长孙家与皇家的隔阂。心中如此想着,长孙睿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开口问道:“你可知爹爹为何能放你离开?”
何笑笑如何不知长孙无忌的目的,沉默片刻并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们长孙世家的荣耀,难道要靠一个女子维持?”
长孙睿眼中顿亮起两道光芒,这果真是个难缠的对手,亦不回答反而问道:“圣上赐婚,爹爹要如何拒绝?”
何笑笑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攘外先安内,大乱将起,李世民赐婚长孙莹正是要稳定李治的太子之位,长孙无忌如何敢拒绝,何况还能延续长孙家的荣耀?这本就是双赢的局面,怕任何人都拒绝不了这门亲事,可偏偏遇到长孙莹这刁蛮丫头。
看到何笑笑的表情,长孙睿缓声说道:“小莹乃父亲掌上明珠受尽宠爱,养成她高傲性子不知天高地厚,然本性不坏,之所以拒婚不过是意气使然,只要好言相劝便能想通,可偏偏在你的蛊惑下大闹东宫,最后激起她小孩子倔强脾气,一门心思逃避这桩婚事。身为罪魁祸首,你必须劝说小莹转性,欣然嫁入皇室。”话到这里稍顿,长孙睿接着又道:“你若促成此事,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长孙家更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何笑笑岂能听不出长孙睿的话外音,办好了是荣华富贵,办不好就是阶下囚甚至丢掉性命,尤其长孙睿的声音虽平淡却充满颐指气使的味道,让本就不爽的何笑笑更是生出抵触情绪,你长孙家再大,我何笑笑可不是你家下人?
心底不岔,何笑笑神色不变,苦笑道:“长孙郡主的脾气,三公子比我更清楚,长孙大人更是智计无双,你们都没有办法,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长孙睿根本没料到这个回答,不由愣了,就像似旗鼓相当的对手对弈沙场,战事正酣时候对手却撤了,如何能不让人惊奇?
终究非常人,长孙睿很快回过神来,他这是认输求饶,还是另有目的?长孙睿更相信是前者,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如何与长孙世家斗,何况财帛动人心,长孙睿见过太过这种嘴脸。心底一声冷笑,长孙睿张口说道:“我们束手无策,如此才能看出你的才智来,而且你们都是小孩子,应该比我们更有办法。”话到最后也不容何笑笑开口,转身离去。
目送长孙睿远去,何笑笑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既然交给本公子,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嘿嘿一笑,大步走出地牢。
囚禁在地牢多日,徒然走出阴暗见到阳光一瞬,何笑笑竟有种短暂的失明,不由闭上眼睛,却也更加清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而徐徐的清风吹来青草芳香,仿佛情人的抚摸,让人心神皆醉。
沉醉在这醉人的阳光下,何笑笑心中一片安静,无需运功,心与气合,气与天合,天地竟清晰倒映在心中。这刻,何笑笑察觉到蚂蚁爬行,蜜蜂飞入花丛,甚至感受到了侍女望来的目光,好奇,吃惊,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好感。
何笑笑是个男人,察觉到美貌侍女对自己的好感,心中不免得意,而就是这刹那的情绪波动,所有一切轰然消散,天地恢复寂静。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心中如此自嘲着,何笑笑终睁开眼睛,望着侍女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你,敢问姑娘芳名?”
来人正是当日引何笑笑进入后院的侍女,躬身行一万福说道:“奴婢如莲,奉小姐之命等待何公子。”
何笑笑点头说道:“人如其名,姑娘还真是一朵青莲,娇而不艳,出淤泥而不染。”
如莲顿被何笑笑逗乐了,抿嘴一笑却是说道:“公子误解小姐了,小姐对我们这些下人好着呢。公子,这边请。”
何笑笑只是在夸如莲,听她如此说来心底一声赞叹,这丫头倒也冰雪聪明。跟随在如莲身后,望着她恬淡的笑容,何笑笑神思一动,张口问道:“如莲姑娘,你久在郡主身侧,可知她为何不愿嫁给太子?”
诚如何笑笑所说,如莲久在长孙莹身侧,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自家小姐的心思,只是要如何回答?稍稍思索了下,如莲张口答道:“公子,小姐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猜的?或许是小姐一时兴起,又或是觉得好玩,谁知道呢?”
思索着如莲的话,何笑笑眼中逐渐有光芒亮起,她终于想明白长孙莹为何如此做了。长孙莹本来就看不上李治那个小屁孩,在长孙无忌的压迫下激起小性子奋力反抗,然而以长孙莹的聪慧怎能不知结果,可偏偏还要大张旗鼓的反抗,分明就是给李治给长孙无忌看的,不让我好过,你们也休想好过。
“这丫头还真是被长孙无忌宠坏了。”心底一声叹息,何笑笑却忍不住苦笑起来,不管长孙无忌还是李治都奈何不了长孙莹,那怒火多半要发泄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看似罪魁祸首,实则就是个倒霉蛋。
如莲最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看何笑笑苦笑不已,不免有些吃惊,他竟然听懂了自己的话?怪不得小姐选他。
一路再没有言语,两人很快走一景色秀丽的水榭,而出乎何笑笑的意料,除去长孙莹,竟然还有个不次于她的小丫头。
少女瓜子脸蛋白嫩如玉,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眼眸流盼生辉,而且年幼更多了一份灵动。身穿素服不染胭脂,唯独皓腕处带了个乳白色玉镯子,更彰显出她羊脂白玉般的气质,可以想象长大后绝对是个绝色美人。
望着绝色少女,以何笑笑两千年的见识,竟也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她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受世人膜拜。
好半天过去,何笑笑才回过神来,眼中露出一抹异色,少女身上那种高贵气质,绝对是天生的,那就应该是皇室中人,长孙莹拉自己见一个公主,还真应了那句老话,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摇头苦笑了声,何笑笑一脸无奈的问道:“如莲姑娘,这又是那位公主?”看如莲稍愣了下,何笑笑一声轻叹解释道:“那人虽然年幼,却有种华贵气质,便是你家小姐都没有,除去皇家娇女,何某真不知道还有谁能拥有这种气质?再者,郡主正想方设法对抗圣上赐婚,却与一位公主有说有笑,分明是想借她传、传话……”
如莲对何笑笑的推断佩服不已,可突然见他停顿不语,心底不免好奇,张口问道:“公子,怎么了?”
愣了片刻,何笑笑长长吐了口气,道:“晋阳公主。”看如莲笑容凝滞一脸震惊,何笑笑如何不知自己说对了。
来人确是晋阳公主,而望着何笑笑那张消瘦却从容自若的脸庞,如莲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公子怎么猜到的?”
何笑笑并没有得意反而有些无奈,摇头说道:“我本以为郡主故意请了位公主,从而将何某人传入太子耳中,可又有那位公主敢触怒圣上和太子?那就只能是太子找来的说客,太子殿下与晋阳公主一母同胞关系最好,而且何某听闻,晋阳公主年岁不大却有文德皇后之风,连圣上都劝说的了,太子殿下自然要找晋阳公主做说客了。”
望了何笑笑好半天,如莲长吐了口气,道:“公子聪慧,如莲自愧不如,也怪不得小姐找上公子。公子,请吧!”
何笑笑岂能听不出如莲的打趣,只是他还有得选择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