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知道何笑笑为何吃惊,解释道:“明肃皇后手腕确实不错,以宰相丁谓勾结宦官为由先肃整内庭,然后又将丁谓罢相贬谪。为掌控朝堂,一手大肆抬高母家进入朝堂中枢,一边重用士大夫,以王曾和张知白这两位大儒为首,这一贬一抬看似简单实则高明至极,很快便让朝堂稳定下来,不过真正让众人臣服的是与隋国的交锋。隋国欺刘氏一介女子仁宗年幼,让宋国进贡的粮草再增加三成,不曾想刘氏以宋国百姓食不果腹为由拒不接受,甚至摆出兵戎相见也在所不惜的样子。”
当房玄龄的话停下,何笑笑不由点头赞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倒也是个奇女子!”
房玄龄亦点点头表示认可,继续说道:“明肃皇后此举固然是无路可退的无奈之举,亦是看到隋国外强中干根本无力顾及宋国,何况一旦开战少了宋国的粮草,如何征战天下?最终逼得隋国妥协。此举不仅赢得朝中大臣的尊重,同时也换来了民心,一时间声望甚至超过了真宗皇帝,若非岳州城之败怒急攻心不愈而亡,恐怕仁宗还要再等十年八年。”
何笑笑听得出来房玄龄话语中那一丝揶揄,看来明肃皇后能够把持朝堂十多年,不仅仅是因为她高超的手腕,更因为她的权势欲,如此看来八大王赵元俨闭关自保倒有些缘由了。
不理何笑笑心中所想,房玄龄接着说道:“明肃皇后并非仁宗的生母,虽然视若己出克尽母职,命大臣悉心教导尽力将他培养成一代帝王,可终究有那么一丝生分,尤其随着仁宗的成长,身为帝王正直少年如何甘心屈居人下?吕夷简即是仁宗的恩师,又出身名门执掌中枢大权在握,仁宗登基之前一直以弟子自居。正是吕夷简的支持,再加上皇室宗亲,仁宗才有了与皇后抗衡的资本,只是明肃皇后威势太重,仁宗性子又软了些,这才没有爆发冲突。”
何笑笑能够想象的出来,常人尚且免不了磕磕碰碰,何况一位控制欲极强的太后,一位正直少年热血冲动的皇帝,两人不发生冲突才怪,如果不是岳州之败明肃皇后黯然退场,恐怕还有一番龙争虎斗。
此刻房玄龄继续说道:“隋国连年征战却是大败而归终耗尽国力,看隋国气数已尽内乱不已,再加上秦汉蒙三国同时出兵围攻隋朝,宋国最终决定出兵,可惜刘氏手腕虽强却不通军略。”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声中,房玄龄解释道:“从文帝到炀帝,宋国被隋国压榨几十年,朝野上下满腔怨气,看隋国内乱不休便有人提议出兵,只是都被明肃皇后压了下去,一直等得到秦汉蒙三国攻城略地占据隋国大半国土,明肃皇后这才下定决心出兵分一杯羹,可惜为时已晚。哼,宋国若能提前一月出兵便可占据岳州城,我皇纵有天纵之才,玄甲军再精锐,也难在旷野之地抵挡三十万宋军,那天下就是另个光景了!”
何笑笑从岳州城路过,两山交汇前临大江,确实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不然李世民也难抵挡宋国三十万大军,而一旦攻占岳州,宋国水师就可以直逼长安,那么大唐真就完了,也怪不得李世民宁可与宋国开战,也不会割让岳州城。想明白所以然,何笑笑张口问道:“所以,兵败岳州城,明肃皇后背了黑锅?”
房玄龄点头应道:“岳州大败,十余万将士战死,再加上满朝文武大臣的攻击,明肃皇后直接吐血昏厥,最终不治而亡,仁宗这才执掌大权。吕夷简即是仁宗的恩师,又有从龙之功,且为人谨慎极得仁宗信任,而且对于吕夷简,仁宗还有几分感激。当年仁宗生母李氏病逝,明肃皇后不欲公开治丧,可吕夷简在朝会直接提出要厚葬李氏,惹得明肃皇后极为不快拂袖离去,不曾想吕夷简竟不依不饶追到后宫,最终说服明肃皇后,以皇后礼仪下葬李氏。与仁宗的这些关系,吕夷简三次罢相又三次入相,执掌朝堂二十年,无人能出其左右,即便现在久卧病榻不在中枢,依旧不是当今宰相文彦博所能比拟的。”
这刻何笑笑似乎明白了房玄龄的用意,轻声问道:“房相,你是想用军权为饵,让吕公弼说服仁宗?”
房玄龄发出一声轻哼,说不清道不明,道:“你太小瞧吕公弼了,更不了解大宋,军权在大宋是个禁忌,何况还是一支征战天下的雄师。”
何笑笑似乎明白了些,却也更加糊涂,只能陪着笑脸问道:“房相,你能说的明白些吗?小子有点糊涂。”说话同时,何笑笑端起茶壶为房玄龄续了杯热茶。
房玄龄并没有立即回答何笑笑,深沉的眼神似陷入回忆,好半天才张口说道:“吕公弼大才且素有大志,年少时候曾游历天下,我们两个就是在哪个时候结识,在洛都畅谈了整整一晚,第二日道别时候,老夫想让他随我见秦王,他则想我随他回汴京,最后对视一笑各自离去。”话到这里顿了下,房玄龄摇头说道:“吕公弼家世不凡才情四溢,正值年少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竟然变得阴阴沉沉,唉!”
说不清的叹息声中,房玄龄端起茶杯喝了口,似想把这段往事给咽下去,放下茶杯才接着说道:“这年些老夫一直关注着吕公弼,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些缘由,吕公弼之才说是入则为相出则为将一点也不为过,奈何其父为宋国宰相虽不敢说权倾朝野,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吕公弼要是再锋芒毕露,那就是祸非福了。再者,吕公弼的生平之志是统一天下,然而宋国偏安一隅大都是小富即安的心态,加上宋国重文轻武,恐怕这些年过的不甚如意。”
房玄龄可是名垂青史的名相,吕公弼能得他如此夸奖可知其才。这刻何笑笑倒有些同情吕公弼,如果不是吕家恐怕早就另投明主了,怪不得他看房玄龄不顺眼,换谁也不能舒服。
房玄龄不知何笑笑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宋太祖武将出身,在众将的拥护下黄袍加身,立国后担心再有类似的事情杯酒释兵权让众将解甲归田,以致这百年来少有武将能跻身中枢,但凡权臣也知趣的不问兵权,长此以往武将地位越来越低,这百十年除去石守信,再无一位名将。”
何笑笑心底一阵无语,自古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而这百年可是乱世,宋国竟没有一位名将却延续至今,不能不说是奇葩。就在何笑笑感慨时候,房玄龄突然张口问道:“宋国无名将且军力羸弱,偏偏又富庶天下,你可知道为何能延续至今?”
何笑笑正在好奇呢,听到房玄龄的话顿有了答案,张口便道:“莫非是因为宋国软弱,没争霸天下的雄心?”看到房玄龄的表情,何笑笑就知道猜对了。
房玄龄并不奇怪何笑笑能够答出来,可是看他回答的如此之快,心底还是有些震惊,不由得望了他一眼,接着刚才说道:“宋国也正是意识到了这点,也就无心强军以致军力越来越弱,当年圣上以三万玄甲军大败三十万宋军,也有这个缘故,不过这一场大败被仁宗视为奇耻大辱,立志报仇雪恨,最后拜狄青为帅执掌三军。狄青本是安山大营一士卒,因作战勇敢悍不畏死得到石守信的赏识传授兵法,称得上有勇有谋,执掌三军后大力发展水师,如今宋国水师之利大都是狄青的功劳。发展水师同时,狄青也在筹备骑军,只是宋国并无战马需从汉国秦国交换。汉国秦国每年从宋国求购大批粮草,除去金银之外也会用木材兵器做交易,但马匹却控制的极其严格,当宋国要秦汉以马匹交换粮草,两国岂能不明白宋国的意图?只是两国土地贫瘠少不了宋国的粮草只能答应下来,同时在暗中设计陷害狄青。”
瞬间,何笑笑便想到了他们要如何诬陷狄青,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而看何笑笑猜出所以然,房玄龄也就不再细说,道:“狄青出身贫寒却执掌了数十万大军,且为人耿直不懂变通,早惹得朝廷大臣不满,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一时间汴京街头全是狄青要谋反的传言,最后越传越烈被仁宗下狱,而狄青为证清白自绝狱中。狄青自绝后,仁宗虽察觉到了阴谋奈何木已成舟,而且数十万大军,再无人敢接掌帅印,当真可悲!”
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房玄龄接着说道:“经此一事,仁宗也就淡了这个心思,吕公弼虽能说服仁宗重建大军,可想要执掌帅印,难,不过……”拉长的声音中,房玄龄语气一转,沉声说道:“吕公弼蛰伏二十年,而今乱局已至,这个帅印,他怎么都要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