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多久，何笑笑终于醒来，揉揉发胀的脑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虽然猜出来下个目标就是自己，却没能料到他们会在惟德馆动手，而且出手的还是个孩子。

“孩子，莫非是怜花楼？”也怪不得何笑笑如此想，除去怜花楼，何笑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指使得了赵宗景，能培养出青衣少年这种小探子，那么他们抓自己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沉默片刻，何笑笑挣开眼睛打量四周。

出乎何笑笑的意料，这并非地牢，反而是间古色古香颇为雅致的房间，床榻应该是松木打造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清香，床上被褥虽不能说华贵却也不是小门小户用得起的，抓自己过来却不拷问，他们要干什么？思索片刻不得其法，何笑笑也懒得再想下去，反正已经是案板上的鱼，就等着人家宰割吧！何况这房间比长孙家的地牢，凌烟阁的大牢，还有天魔宗的石室都舒服多了。想到这里，何笑笑轻叹了口气，来到这世界不足半年，这已经是第四次被关起来，且一次比一次凶险，这次能否活命，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在何笑笑心底叫苦时候，突然有声音响起，道：“你叹什么气？”

突然发现身边有人，何笑笑竟吓了一跳，立即弹坐起来。靠窗是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有一张太师椅，而在墙角位置，一消瘦男子端坐其中，该是天色昏暗，若不留心还真注意不到他。

男子相貌普通，眼神平淡无奇，穿了一袭灰布长袍，绝对是丢进人堆就找不出来那种，然而不知为何，望了他片刻何笑笑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话甫一出口，何笑笑就觉得这个问题很蠢，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多半是怜花楼的人，心底又是一声叹息，不过出乎何笑笑的意料，灰袍男子竟开口了，道：“算是你的前辈。”

何笑笑先是一声惊讶，不仅仅因为他开口回答了，更因为他的答案，脱口叫道：“前辈？”

灰袍男子知道何笑笑为何惊讶，张口解释道：“魔道七门已流传数百年，开枝散叶弟子无数，老夫的恩师是千幻门长老，当年侥幸躲过一劫最终来到汴京避祸，机缘凑巧之下收老夫为徒。你能修行幻魔诀，想必传你功法那位也是千幻门核心弟子。”

何笑笑终于明白他口中前辈的意思，不由点点头，说不得自己能有现在的待遇，也因为大家都是千幻门弟子。想到这里，何笑笑突然有些小激动，张口便问道：“敢问那位前辈可好？”

灰袍男子摇头说道：“师父早已作古，也只有我一个弟子。”

何笑笑脸色黯了下来，却又张口问道：“那前辈怎么会加入怜花楼？”

这次灰衣男子沉默片刻并没有回答反而张口问道：“你又为何加入凌烟阁？”

何笑笑心底一阵无语，自己这个问题确实有点白痴，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回答，自己之所以加入凌烟阁还不是形势所迫……不对，自己并非凌烟阁中人。想到这里，何笑笑赶忙说道：“前辈你这次可是猜错了，小子并非凌烟阁中人，这次前来汴京，完全是阴差阳错。”

苦笑了声，何笑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八仙桌另一侧坐了下去，而这片刻功夫，也将思绪捋顺，张口说道：“小子原本只是个茶楼小厮，后来因缘凑巧认识了一位前辈高人，幻魔决就是他传我的，而且当时告诫过我最好离开长安，说幻魔诀一旦被识破就是天大的麻烦，只是我当时根本不知江湖恩怨不愿离开长安，最终引来天大的麻烦。”

话到这里稍顿，何笑笑望着灰衣男子说道：“千幻门为何会被隋文帝覆灭，以及后来的魅影，想来前辈比小子更清楚。幻魔决暴露后我被关入凌烟阁大牢，而且是二统领郑老怪亲自审问，想要弄清那位前辈的身份，不过小子真的不知道，他传我武功时候什么都没说，也不让我拜师，只嘱咐我等他逝世后将骨灰撒入龙首渠。郑老怪鬼的很，用的办法也是稀奇古怪，阴的阳的软的硬的，很快就把我套的一干二净，这才放我离开，至于这趟汴京之行，则牵涉到另一人……”

似想到什么，何笑笑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一声苦笑，道：“其实，也与那位前辈有关，我遵他遗命将骨灰撒入龙首渠时候遇到了长孙莹，当时发生了些不愉快被关入长孙府的地牢，最后不得不答应长孙莹，帮她推掉圣上赐婚。我想了很长时间，最后想出围魏救赵之计，这才有了房相出使宋国求亲一事。”

灰衣男子虽然掩饰的很好，何笑笑还是看出他的震惊，张口解释道：“我也是听戏时候灵光一闪才有了这主意，不过我一无名小卒自然干不了这样的事，是长孙郡主设法把消息传给了房相，可惜最后还是被长孙大人察觉。等房相传回消息，仁宗陛下要晋阳公主嫁给太子，长孙大人知道晋阳公主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如果有意外必定要迁怒长孙郡主，而我更是罪魁祸首，只能陪义郡王一道赶来汴京。”话到这里顿了下，何笑笑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接着说道：“要是推不掉婚约，小子还真不敢回长安。”

灰衣男子漠然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回道：“哦，那你要如何推脱？”

何笑笑赶忙挥手说道：“前辈，你就别出息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的很，要是有这般能耐，也不必这么狼狈了，这趟完全就是跑腿的。”话到这里，何笑笑脸上挂满苦笑，接着说道：“当然，小子知道前辈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前几日确实是小子求着房相，让他带我长长见识，因为小子自幼喜欢诗词歌赋，对欧阳大人，苏大人，柳永这些文坛名宿向往不已，多次恳求房相才带我出门，只可惜一个都未能见到。”

似知道这些说服不了灰衣男子，何笑笑沉默片刻又张口说道：“关于药方，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有六七成把握，所以唐皇想赌上一赌。赌赢了最好，与宋国结盟换取粮草，即便输了，以宋皇的深谋远虑，恐怕也是选择冷眼旁观而非落井下石，一旦唐国覆灭，下一个恐怕就是宋国。”

灰衣男子如何不知何笑笑的用意，可丝毫不为所动，张口问道：“只有这些？”

平淡的话语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可不知是做贼心慌还是其他，何笑笑的小心脏竟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下。沉默之中，何笑笑突然苦笑起来，道：“前辈，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与何笑笑对视片刻，灰袍男子张口说道：“陈少凡呢？”

“啊！”忍不住的惊呼声中，何笑笑差点跳起来，好半天过去才压下心中的震惊，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你怎么知道陈少凡？”

灰袍男子并没有回答，反而直直盯着何笑笑，明显在等他回答。见此，何笑笑张口说道：“前辈既然知道陈少凡，也应该知道他是凌烟阁秦阁主的弟子，这趟汴京之行，他半路就下船离去，我想多半有秦阁主的密令，不过究竟是什么东西，前辈莫非以为我能知道？”

再次与何笑笑对视片刻，灰袍男子开了口，道：“不管凌烟阁还是怜花楼，为获取消息是无所不用其极，审讯就是其中之一。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还要受尽各种酷刑，听说你曾受过七禁神针，与死亡相比，你会选择哪个？”

何笑笑心里瞬间有了答案，他宁可选择死，也不愿再受那种折磨，而且何笑笑更明白灰袍男子话语里的意思，既然不想死，那最好乖乖的说出来，不然就是酷刑了。苦笑了声，何笑笑张口应道：“前辈，不是我不说，而是真不知情。”

灰袍男子似早料到这个答案，一脸漠然的望着他说道：“看你是千幻门弟子，老夫给你一晚好好考虑，明日老夫会废你武功，后天挖你双眼，第三天再不说，想必是真不知道，那就没必要留着了。”话到最后，灰袍男子起身离去，而何笑笑似被灰袍男子的话吓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个狠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