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入耳朵的声音很浑浊低沉,像是说话的人捏着鼻子,掩盖本音。
阴暗的房屋内,田监工只看得见自己和崔捕快两人,却有第三种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的,这种来源于未知的恐惧,令人神经紧绷。
“崔兄弟你这是要干嘛……”
田监工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眼下他被人捆成粽子,这怎么也不像是县老爷有事要吩咐。
崔捕快神情冰冷,没有回答,他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金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种反应让田监工更加不安。
之前对方虽然也有些冷漠,现在木讷之中流露一种死寂,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让人不寒而栗。
崔捕快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那股奇特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喊了,入夜的外城没有人会来,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放心吧我让崔捕快带你过来不过是要问几个问题,你若是老实配合,不会有性命之忧。”
似乎是接受了现在的处境,田监工在短暂的惊慌后,冷静下来。
田监工清楚,他说到底也不过是帮衙门打杂的一个小人物。
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会被绑绝对是与之前对流民做的事情有关。
那人但肯定不是县令,他帮县衙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县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地,哪怕真的要对他不利,直接露面就好,或者是派人处理,没必要这样故弄玄虚。
这样想来,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您是靖夜司的夜游使大人!”
“不该问的,不要问!”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明显有了三分怒意,同时一根降魔杵冉冉升起,杵尖锋锐,寒芒抵着田监工的脖子,鲜红血珠滚滚落下。
尖刃另一端是三尊佛像,一作怒状,佛怒金刚,法相庄严,佛像口鼻以及头顶冠饰有小孔,悠悠旋转,气流通过,隐约传出阵阵诵经声。
被灵兵顶着咽喉的田监工,喉结蠕动,没有发现原本面无表情的崔捕快听到这声音后,感到不适,面部扭曲。
他见到这灵兵后,暗自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对方果真是靖夜司的人,这也说得通为什么崔捕快会被调动来诓骗他。
关于流民的事情,也与崔捕快有关,自己出事了他也脱不了干系,想来是夜游使在查出问题后,先找到了崔捕快。
而这家伙为了自保,便把自己卖了!
“我知你是县衙招来的监工,专门负责监管外城,城墙脚下的流民干活,但近来好几位流民突然失踪,他们在消失前都接受你给予的特殊任务,那是什么?”
浑厚的男声响彻屋内,这种奇特的声音正是顾仁捏着鼻子所发出来的,他现在趴在屋顶,破旧的房顶多有破洞,他能够通过这些小洞,总览全局。
现在田监工这副惊恐的模样,已然是恐惧到了极点,对靖夜司无比敬畏。
他绝对猜想不到,对他动手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夜游使。而是一位之前被他选中,幸运的“流民”。
“夜游使大人,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有时候会从县衙那里得到命令,挑选人手,让衙役带走,具体是要干什么他们怎么会跟我说,这件事崔捕快要比我更清楚。”
田监工努努嘴,关键时刻不忘“拉”兄弟一把。
“他该说的已经说了,你只要回答你知道的就行!”
顾仁注意到糊涂鬼带着些许痛苦的表情,心中一动,停止了旋转降魔杵,他的神情随即舒缓,恢复了之前的淡定。
屋顶和地底大概相隔十丈,在这个距离下,顾仁能够较好的控制降魔杵。
这种佛门的灵兵,似乎对鬼物有奇特的克制。
“大人,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喉咙前的利刃再度逼近两分,田监工声带着颤音:
“我只负责选人,被带走的人会怎么样我确实不清楚,不过我私底下也查过那些人的下落,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都没有他们的踪迹,更多的我真的不知道。”
降魔杵后退了些许,而顾仁心中对田监工不屑到了极点,明知道事情有问题,还不断卖无辜的人去送死,这种人罪该万死。
“你姓田,田家在灵溪县可是大势力,你会什么都不知道?”
“夜游使大人,这您可真的错怪小的了,我与田家早已断绝关系,不然我也不可能为县衙工作,这一点崔捕快能够作证,他们是否和这件事有关我是真的不知道。”
顾仁失望了,对方让崔捕快为其作证,这必然不是假话,看来田监工对这件事确实知道的不多。
他本来觉得,田监工是让他介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又姓田,与真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结果一问三不知,这倒是失算了。
就这样毫无收获吗,屋顶上顾仁眉头紧皱,脑筋转的飞快。
忽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再度捏鼻质问道:“你对灵溪神有多少了解,说吧。”
灵溪神……崔捕快不知道夜游使何出此问,但眼下他的安危在对方一念间,还是很配合的将自己知道的悉数说出。
灵溪神来历古老,早在乾盛王朝出现之前便已经存在,那时的灵溪县还不是县城,一片荒凉,后来有人来此地开荒,清澈的溪水便成了所有人的生命之源。
不知是原住民对这条溪流怀有感激和喜悦之情,使得它发生了变化,还是溪水本身有灵。
这溪流的化身成型,出现在众人面前,开始帮助人们耕耘,以及抵挡邪祟,使得此地风调雨顺,成了一片能够自给自足的富饶之地。
因此人们对灵溪感恩戴德,尊奉其为神灵,时不时进行祭拜。
而灵溪神也没有令祂的信徒失望,经常显灵帮助本地的人渡过难关。
最近一次显圣便是数月前阴海突然爆发之时,灵溪神在关键时刻出手,力挽狂澜,使得灵溪县没有和它下辖的乡村一样,被阴海吞没。
“可以说,灵溪神对我等有大恩,不过倒是我们灵溪县的民众对不起祂。”
田监工表示,因为乾盛律令中明确规定了任何人都不得祭拜不得朝廷认可的邪神,因此灵溪神的庙宇一度被捣毁。
还是现在的罗县令比较通情达理,在这件事上并不严查,也因此得到了县城百姓的一致好评。
听到这里,顾仁醍醐灌顶一般,陡然醒悟,他就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总算是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