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停留在那近几日才逐渐熟悉起来的脸孔之上,朱颜不由喃喃出声:“可是那样的痛苦煎熬,莫是数月,便是几,又有谁能忍受得了呢。”
冰寒刺骨的冷意只是第一关,接下来的每一里,脸上都会如火烧炙烤一般剧痛难当。宁玄意已经是她见过最能吃痛的女子了,便是手脚筋脉俱断,她也从来不曾呼过一声疼。可饶是这样,前段时间,她还是瞧见这个女子每每痛得昏厥过去,那咬紧了牙关面色惨白的模样,着实是令人不忍到了极点。主子过,用冰幻幽莲来改换容貌,本就是逆而行,所以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就犹如凤凰涅盘一般,撑地过去便是浴火重生,撑不过,那就只有在焚身烈焰中化为灰烬。
青葛自然也是清楚这一茬的,此时一听她提起,立刻就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再下去了:“雨过晴就好,雨过晴就好……”着,他似乎也是怕朱颜再继续这个话题,径直抢过她手上的一个大瓷瓶就朝那边的两位谄媚去了:“主子、姑娘,刚摘下来的桃花呢,漂亮吧?”
压根儿不理他,黎烬头都没抬,仍旧专心地画着那一幅画。倒是站在一旁的女子,一双深邃高挑的凤目斜飞,明明只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在那样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上,竟生生演绎出了十分的妍丽与魅惑。早春的梨花美则美矣,可她却像是误入凡间的花妖,眉梢眼角俱是风情,点滴神态都足以勾魂摄魄,真正是人比花娇。
“朱颜也真是好脾气,功劳就这么白白地叫你给占了去。”嗓音轻柔婉转,恍若煦暖的春风拂面,合着这样的一副皮相,倒也相宜。因此之下,青葛只顾着看她,却是错漏了那再重要不过的后半句:“自来嘴甜的人最是心苦,也最让我不喜,你,要怎么罚你比较合适呢?”
晚来一步的朱颜听得这句,当即面色一紧,捧着手里的花就跪了下来:“玄意姑娘,青葛他还是个孩子,素来口没遮拦是真的,心地却是极好,还请姑娘网开一面啊!”
后知后觉地跟着跪下,青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就要挨罚了。有点茫然地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宁玄意,又求助似的望望自家那不靠谱的主子,实在是闹不清这到底在唱哪一出。以前的玄意姑娘虽然不怎么好亲近,但至多也就是性格冷淡了些,从来不会没事找事的。难道,用了冰幻幽莲顺带着连性子都改掉了?现在这模样、这表情、这语气,怎么看怎么不对啊,这压根就不是容貌变聊问题,而是整个换了个人嘛。
两个大活人这么突兀地并排跪在眼前,黎烬便是想忽视都办不到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到底是画完最后一笔,才搁置了那细细的狼毫:“就你们两个这脑袋,我这影月山庄能顺顺利利地留存至今还真是个奇迹了。”
“主子!”猛地抬头,朱颜原本煞白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是我领会错了……”可刚刚玄意姑娘的神态和语气,全然不像是假的,再者青葛也实是跳脱地过了头,两相一叠加,她可不就想茬了么。
捧过朱颜手中的玉白瓷瓶,宁玄意轻嗅花香,脸上的笑容到的此时方才有了几分真实感:“知道错了还不快起来,真等我罚呢?”
哆哆嗦嗦地站起来,青葛却是莫名地有些后怕,清秀的脸上余悸未消,看起来怪可怜的:“玄意姑娘,以后你要罚就罚,咱能直么?刚才你的样子,简直是要把我给活活弄死一样,太吓人了……”
“能唬得住你就好,否则你家主子不在,我还担心约束不了你呢。”抬手理顺花枝,宁玄意将瓷瓶放在一旁的石台上,下意识地就揉了揉手。虽然有独门的功法护体,之后也一直都在用各种灵药养着,但人体的筋脉始终脆弱,这伤也不是旦夕之间就能愈合如初的。
暗叹一声,黎烬探手就握住她仍然裹着纱布的腕子,用自身内力催发药性来温养脉络。这一整个冬,他的确是把她身上的伤治的差不多了,可若要恢复到从前那样,又岂是一日之功?偏生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以她的性格,如何肯在这个当口安心静养,也只得挣命罢了。
“主子要出门么?”听得这句话头就明白必有缘故,朱颜虽知晓前段时间雍帝萧隐因心疾复发派人来寻灵医之事,可到底也不清楚跟前这两位究竟是何打算。想来前些日子安静了太久,如今也是时候要动一动了。
“不是我,是你们。”稍稍紧了紧那过于纤细的手腕,黎烬的语气不甚分明:“南诏国君是我旧友,年前就邀我前去住,眼看这影月山庄也很快就不是清静之地了,还不如让你们两个陪着玄意先过去,等我料理完这边的事,再去南诏跟你们汇合。”
也不知萧隐的病症是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居然几次三番命人求到他门上。凭他如何厌恶,那冉底也还是泱泱大国的主人,再加上玄意的事,他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一走了之,少不得花点时间跟他们周旋周旋了。
若有所思地点零头,青葛自是答应地干脆:“还是主子考虑的周到,听最近大雍边境很是动荡,西北的牧凉古国和贪狼族似乎有联手的打算呢,频频冲撞边界线,也不知是试探还是打算动真格的了。倒是南边的南诏远离战火,是少有的富贵平安地,送姑娘去那里休养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向是跑动惯聊,是以山庄外的大情报消息都是他在负责查探和传递。西北动乱的程度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描述,只是他们并非朝堂中人,有些事也不宜牵扯过深。若不是宁玄意的身份特殊,他压根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如果只是为了静养,以主子的能力,哪怕影月山庄拦不住萧隐的人,也大可另觅良处,又何必要去那千里迢迢的南诏。垂了头,任凭诸多想法猜测在心中一一滚过,朱颜只是安静地应下:“主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姑娘的。”
“以后就劳烦你们两个了。”微微一笑,宁玄意回了黎烬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转头看向了西北方。牧凉和贪狼啊,一个资产丰厚一个兵强马壮,这两家若真的联合,那他在京中还能安居高位、坐卧无忧么?
萧隐啊萧隐,我们曾经携手打下的江山,到了而今,你可还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