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完全没想到看一眼现场还要费上这么多口舌,来之后却是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被带至一个采光极差的偏房,苍彧攥了攥手,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一根青筋已经开始跳了。这群牧凉人,要是再给他搞什么幺蛾子,他就当真不再客气了。
“抚远侯一向喜欢清静,这里比较符合他的要求。”能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曾铭的眼力也是不差的,一看苍彧的模样,赶忙就开口解释了一句。他总不能是乔林根本就信不过贪狼族的人,所以即便是睡觉也要故布疑阵吧?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万一苍彧再借机把责任推回来那可就不妙了。
“是么,抚远侯的爱好还当真是十分独特。”冷哼一声,苍彧摆明了不信,却也懒得再多什么,抬手就推开了那间屋的房门。霎时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如实质,粘稠厚重地简直要令人作呕。苍彧倒是还好,他从在草原上长大,见惯了最原始、最鲜血淋漓的场景,眼前这些,也不过刚够他皱一皱眉。倒是引他来茨曾铭,前一刻还在不慌不忙地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下一刻就扶着一旁的廊柱吐了个稀里哗啦,短短片刻时间,硬是把自己的脸都给吐白了,看得跟在后面的贪狼守卫一脸鄙夷。
苍彧再不耐烦看这个碍事的家伙,索性招了招手,让几个属下把他给送回房间,自己则是无所避忌,一脚就踏进了凶案的发生地。
大概是他们先前光顾着争吵了,乔林的尸体至今都还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没有人收拾,也没有人搭理。那曾经汩汩涌出的血液,经过一段时间的凝结之后,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暗黑色污迹,从床被之间一直延伸到地面上,几乎是铺满了薄薄的一层。苍彧留心着脚下,始终在仅有的几个空隙里穿行,生怕一个不当心就破坏帘前的样子,然后错过最为关键的信息,最后只能追悔莫及。
“这出血量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眉头越发禁皱,苍彧看着歪倒在凌乱被褥间的矮壮老者,一张英俊的脸孔之上就满是不解。
如果乔林这个饶死能有什么价值的话,那肯定就是进一步激化牧凉和贪狼之间的矛盾,令他们反目成仇,甚至互相攻击和厮杀。要真是这样,那除去乔林就是出于政治目的,应该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暗夜刺杀才对。务求一击毙命,既快又狠且准,绝不会出现任何的旁支末节。然而就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场面似乎远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依末将所见,这倒是很像仇杀。”接到苍彧通传就急忙赶来的木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正伸长着脖子在细细地打量屋内床上躺着的那个死者:“他身上的伤痕太多太杂了,而且只能致人疼痛流血,却并不会轻易死去。这不是一般的刺杀方式,反而让我觉得是有人故意在折磨他。”唯有仇恨,才能令来人那么不厌其烦地一刀刀割划,这在以完成目的为使命的刺客身上是非常不可能的。毕竟,血腥味太重就容易引起注意,而折磨的过程中但凡有半分不谨慎,死者就有机会呼喊救命。这种做法过于冒险,且毫无理智可言,刺客和杀手都是以功利性为导向的,绝不会莫名其妙地干下这种蠢事。
“你也这么觉得?”看了看自己的得力干将,又瞅了瞅乔林至死都没能闭上的双眼,苍彧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给包围住了,任凭他在其中如何扑腾,背后那个人都只是远望着看他挣扎,连一丝一毫露脸的欲望都没有:“只是,若真是仇杀的话,那这时间和地点挑的是不是也太巧了?”
乔林为人再讨厌、再怎么树敌,那也是在牧凉古国才会有的事情。他来狼城不过两,大部分时间还都在馆驿里窝着,当地人因为仇恨而想要杀他的理由基本都不存在,除非是那个死敌过于隐忍,从牧凉一路追到了这里,而后瞅准了时机才动的刀。
“不仅是巧,而且他还要对狼城特别熟悉才行呢。”木野稍稍走近了一点,跟苍彧回禀着自己方才探查得知的内容:“末将在进来之前就逐个问过馆驿的厮杂役还有在附近一带巡逻的守卫们了,昨晚上,他们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馆驿周边更是连半点异常都没樱如果不是内部有人下此狠手,那这个凶手势必就只能在我们的老熟人里找了。”无论是仇杀还是什么杀,只要抓紧这一个关键点,那就肯定跑不了。他的脑子向来简单,思考不了什么太过复杂的问题,所以就只能尽量不去管一些不够明朗的信息,化繁为简了。
“你这话倒是一点儿不错,我们……”苍彧琢磨了一下,随即就对木野的发现表示赞同,正当他想接着往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鞋尖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一点血迹,而且,那块红色印记居然还有明显在扩大的趋势。
“嗯?”这是有血滴落下来了?苍彧弯下腰去,凝神细看,正发现半垂在地上的一角褥子还在缓缓地渗着血。而他的鞋子刚好处在下方,被落了个正着而已。
“这,这是……鲜血还没有完全干涸?”木野循着他的视线一看,自然也是立时就发觉了其中的异常:“如此来,那人动手的时间要比我们推测的更晚啊。”以至于都到这会儿了,血液都还没能完全干涸。这就明,这个凶手眼下肯定还在狼城中!还有着稳定的居处,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查出来。
“所以,你要找老熟饶这个思路是肯定不会错的了。”苍彧眯了眯眼,浑身上下都开始散发楚一种极致的危险气息:“正好,老熟人也不是很多,那就一个一个地排查起来吧。”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他想,他或许已经找到最为正确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