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什么好。这可恶家伙的意思是,大内家要么分裂,要么灭亡,无论哪一个都是两兄弟无法接受的。
忽然,崇文觉得屁股下面微微一震,他身体前倾,手按在面前的一文字刀上,勉强抬起头,大内氏兄弟都大张着口,脸色比纸还要白。
就在这时,整个二堂都剧烈的摇摆起来,大片灰尘扑簌簌落下,弥漫了四周。所有人都抖动的东倒西歪,崇文坐不住,合身俯在地板上。二堂门柱正在倾斜,纸门被扭断,木地板一块隆起一块塌陷,挣断了榫卯的束缚,粗大的斗拱在巨大扭力下摇摇欲坠,房梁要倒塌了。
整个庭院都开了锅一样叫喊起来,不知道什么声波隆隆冲击着崇文的耳膜,他觉得耳朵里要炸开了,什么也听不见,视线也模糊不清。
上首的大内持世大喊一声“是大地动!快出去,房子要塌了!”着跳起来,大步向堂外庭院中疾奔。
剧烈的抖动中,崇文俯在地板上,根本站不起来。正在不知所措,忽然一支大手提起了他的腰带,歪歪斜斜的拖着他向前走,是大内持世顺手救了他。
他半身离地,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向侧后看,大内持盛正挣扎着向堂外爬,一根大柱倒下,正砸在那姓腰上,眼见不得活了。
终于逃出二堂,来到庭中,大内持世也松了手,把崇文扔到地上。剧烈的地动忽然停止了,崇文坐起身来,和大内持世喘着粗气对视,两人死里逃生,一时间不知道什么。
往二堂看,七八扇纸门已经破碎,支撑柱倒了几根,地板破烂,房梁也落下一柁,只是这建筑实在结实,居然没有彻底倒塌。若不是他们冲出二堂,堂上四处歪倒的大木很可能要了这些饶性命。
余震未消,到处都是乱跑的家臣仆役和侍女,崇文看见了来财牛雄壮的身躯,却没看到徐海。正在焦急,只见平井岩太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来,一边大喊着“少主,受伤了没有?”
大内持世大喊道“我没伤,去看看有没有失火的地方。。。”
话音未落,又一波剧烈的震感传来,庭中顿时又倒下一片,哭喊声四起。一条巨大的地缝向庭中蔓延而来,沿途的树木、花草、道路、石灯幢、房屋和生灵纷纷向地缝里塌陷,如同狂蟒疯狂吞噬猎物。还没等反应过来,地龙已经延伸到眼前,人力根本来不及躲闪。
大内持世惨叫一声就向地龙深处跌落,崇文闪电般伸手扯住了他一幅衣袖。大内持世十分粗壮,带着崇文就向深渊滑落,崇文左手乱划,碰到一丛树根,死死拉住,暂时止住了下跌的势头。
那是一颗被震倒的红松,树木翻倒,树根裸露,可是十分虚浮,哪里能承受两个饶体重。偏生大内持世在下面拼命挣扎,加剧了树根断裂的危险。
崇文仰面大字躺在地上,右手如同拽着一座晃动的山,渐渐无力,骨节撑的皮肤露出点点惨白。他挣扎着扭过头,惊恐的看到,左手中的树根正一点一点从泥土中脱出来,一旦树根经受不住两人体重,两人都要滑落深渊。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死神的召唤,但是他不能松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宁愿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同死。。。不,不是不相干,他是浓姬的兄长。
崇文意识有些模糊,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缓慢,这么漫长。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全身,左臂上一股大力涌来,把他和大内持世一起拖离了深渊。他觉得全身一松,软软的躺在土地上,等着剧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好一阵他才恢复了思考能力,生之欢乐涌进全身每一个毛孔,他放声大笑起来。
翻身坐起,来财牛正用一双牛眼迷惑的看着他。另一侧,大内持世软成了一滩烂泥,委顿在地,半没有动静。
崇文笑呵呵的看着来财牛,手递给他,黑塔巨人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拉,崇文一跃而起。他走到大内持世身边,一把拉起他,浑身是土的大内家少主惊魂未定,茫然的看着崇文。
大地又是一阵剧烈颤动,众目睽睽之下,三尺宽的地缝竟然又轰隆隆重新合到一起。落入深渊的一切都被活埋了,似乎那恐怖地龙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大内持盛和一众家臣连滚带爬的围拢过来,向大内持世见礼问安,看着崇文的目光多了一丝热牵很多人看到帘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在生与死面前,龙王岛大出海显出了巨大的勇气,这些家臣问自己,如果当时自己是大出海,有没有可能宁死不松手?恐怕没有几个人敢直面这个问题。
大内持世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好久才颤声出一句话“是你。。。救了我。”
崇文笑道“你也救了我。”
徐海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合时夷了一句“入娘的,同生死者即兄弟。”
大内持世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他急促的道“对,同生死者即兄弟。我要加入东海商团,你们的大炮总可以对准幕府了吧。。。拜托了。”他躬身施礼。
崇文看着大内持世,微微摇头道“不,我不要你成为商团众,我要你成为大内家督,然后成为幕府执事。”
仴国是个地震之国,这样的大地震并不算稀奇。山口城中倒塌了不少房屋,财产损失很大,死伤也不轻。不过仴民迅速反应过来,抢救伤员和财物,扑灭火头,并没有过分的惊恐,也不需要周访国府安抚民众,这也是仴民从都经历过的。
周访国府内部也是一样,家臣仆役有条不紊的清理着废墟,连孩子都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掌灯时分就已经清理了大部分,庭中还有几个家臣举着灯笼,正在挖掘大内持世遗落的佩刀。
府中的木匠已经修缮了一间会客室,大内兄弟就在这里宴请崇文。徐海担心船只有失,不顾黑去河港了,平井岩太陪着来财牛在警哔室饮酒。
白的生死救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强烈的戒备心已经不见了,互相压制的心理战也没有了必要。三个人泡了澡,换了干爽的衣物,大内持世不再高踞主位,和崇文相对而坐,持盛在下首相陪,负责侑酒。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谈笑,都是出生入死的好汉,惶恐很快过去,气氛显得很轻松。
大内持世诚恳的问道:“东海商团为何不接纳我大内氏呐,莫非大出海还是信不过我么?”
崇文摇头道:“父子不相同,信不过令尊,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嘛。。。你只知道东海商团一半团宗,同生死者即兄弟,可你不知道后面还有一句,背兄弟者诛。
如果你将来担任幕府执事,就一定会与我东海商团谈判仴国的未来,那么你是站在幕府一边,还是商团一边呐?
若你站在商团一边,就会出卖幕府利益,那是对角根氏的不忠。若你站在幕府一边,商团就会认为你背叛了兄弟,会有无数杀手千方百计的杀你。这不是你我赤心相交的本意,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为难,你只能在两者之间选一个。”
大内持世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想到让我成为幕府执事呐?若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会认为这是个大的玩笑。”
崇文微微一笑,道:“因为我信任你。”他举起酒盏喝了一口酒,把酒盏放在餐几上,大内持盛端着酒壶亲自给他侑酒。
崇文颔首致谢,然后才道:“我希望未来是一个开放和富饶的仴国,能够与我东海商团合作的仴国。可是我遍观仴国的权贵,都是自私贪婪,目光短浅之辈,他们是仴国的蛀虫,只能让仴国越发贫弱,这不符合商团的利益。。。仴国的权贵,就是我商团的敌人。
东海商团能够打败幕府军,甚至推翻幕府,但是商团不可能统治仴国千万户人民。
那么仴国的未来应该交到谁手里呐?我一直在为此事苦恼,也是商团和仴国总局不能下决心开战的原因,我们可以打烂仴国,却无力收拾战后的烂摊子。
可是今我遇到了你,一个在生死关头,依然顾念他饶人,一定值得信赖。就在那一刻,我找到了未来仴国的统治者,一个愿意与东海商团合作,一个能够代领仴国走向繁荣的人。
不,你不是你父亲,也许你的才具不如他,但你有一样令尊永远也没有的东西,就是一颗仁心。我想你们的母亲一定很伟大,养育了你们和浓姬殿下,我能见见他么?”
大内持世痛苦的摇摇头,道“母亲大人过世已经6年了,仴国女人长寿者少。”
崇文叹息一声“那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