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青、大炮炥和桦山义政三个懒得搭理京极高诠,早就泡在汤池里了。大出海威胁利诱别人那一套,他们见的不要太多,实在不愿凑这种热闹,只是二出海性喜欢这调调,被其他人一顿鄙视。
几个家伙又举着酒盏在温汤池里汇合,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南海北的扯蛋,只有二出海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不时向背后张望。崇文也不理他,只顾问道:“忽然想起来了,弹左卫门那个孬货要了什么?那些秽多真不怕死,我就见不得老实人吃亏。”
大炮炥笑道:“他们就要了一个地方,江户城。”
崇文点点头,道:“江户城广袤富饶,江户湾又是关东门户,秽多们以后的日子不愁了。可是想从吴平、林凤这些狠家伙手里抠下江户湾。。。这孬种是如何做到的。”
大炮炥摇头道:“他没要江户湾,就要了江户城。”
崇文一口酒差点没从口中喷出来,惊道:“这可真是个蠢货,他不怕被人封在陆上等死?”
大炮炥道:“他才不傻,他和南澳许朝光那些家伙成立了船运合股局,专跑东海道和东山道海运。又和吴平成立关东内河船运局,专跑见川、霞浦、北浦、多摩川、江户川等关东内河航道。。。他现在是整个东仴国的船运老大,只要康货到了江户,就离不了他。”
崇文点点头,道:“他知道争不过那些粤人,这个法子也算不错。”
海里青呆呆的看着崇文,好久才道:“看来你这套,人家这么快也学会了,再想拿捏那些海贼怕是不易了。”
崇文笑道:“我们拿捏他们做甚么,这其实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你里面有我,我里面有你,谁也离不了谁,只能并肩拼命,这才是真正盟友。
所以,别看平日他们争的你死我活,到了和真正敌人拼命的时候,一样并肩向前,为别人就是为自己,这样强大的商团,对我龙王岛不好么?”
海里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明白了,联结大家的,不是土地,是银子。。。原来如此,就是这个意思。”
大炮炥忽然冲二出海喊了一句:“嗨,你贼头贼脑的总往后面看,这是入娘的为何?”
二出海苦笑道:“我总觉得后脖颈子发凉,你们真的不担心京极高诠作乱么?”
海里青笑道:“有大出海呐,你怕个鸟。”
大炮炥道:“要死也是大家一块死,南山龙眼众义堂接着聚众吃酒,怕他个鸟。”
二出海叹了口气,道:“你们倒是真心大,可是大出海,你就不给大家个明白话么,这酒入娘的怎么也喝不下去。”
崇文把酒盏放在汤池旁一块大石头上,笑着道:“放心吧,京极高诠不会作乱,佐佐木道誉不会让他这么干,细川赖丰也不会痰迷心窍。我倒真想他们折腾,正好让我们全部铲除,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奈何他们不会这么蠢。”
二出海还是不明白,想了半,终于问道:“这又是为何?”
崇文道:“因为把我们灭了,对他们毫无好处,却要担大的风险,他们为何这么干?”
海里青道:“我明白了,如果他们把仴局灭了,大内兄弟就会联起手来,最终诛灭佐佐木家。这次下之战,佐佐木坑了太多的人,幕府武士都会支持大内家。这个时候的佐佐木其实空前孤立,没有我们,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幕府的敌人,最终灭亡。”
崇文道:“养浩虽聪明过度,但是道理是没有错的。我们为了平衡整个仴国局面,要留着佐佐木家,但是别人不会那么想,恨他们入骨的人大有人在。有我们才有他们,就算京极高诠不明白这一层,道誉老毒蛇不会不明白,所以你们瞎担心什么。”
二出海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就算是老毒蛇明白,可他毕竟不在军中,若京极高诠犯了糊涂,可把我们的命也交待在这里了。”
崇文微笑着道:“你别忘了,大内水军就在淀川河上,就算他要突袭枚方联军,白井房胤那些大炮可就有了用武之地。若他想突袭大内水军,枚方城的联军也不会看着,他终究会遭到前后夹击。
我想,这些日子京极高诠没少动怪念头吧,他一定很痛苦,为什么看似松懈混乱的我军,他就是不敢打呐?我想他现在应该明白了,无论他怎么做,靠他那些仴刀竹枪,永远也不可能战胜我们的火铳火炮。。。既然以前他不敢打,现在也不会有这个胆子。”
海里青皱着眉头问道:“那细川赖丰呐?他也有可能出高槻城突袭我们。”
崇文冷冷一笑,道:“不用担心细川赖丰那个笨蛋,且不京极高诠为了自身计,会服细川赖丰和我们谈牛就算是细川赖丰真有那个胆子,他还没出高槻城,就会被新田良介干掉,他的命其实早就在我们手心里了。”
大炮炥打了个冷战,喝了一大口酒才道:“这入娘的新田良介太可怕,无孔不入啊,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细作。”
海里青道:“所以这个位置,非龙王岛老兄弟不可,你可知道我们为何不敢用吉良贞家了么?”
崇文摇头道:“一方面是因为良介很厉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形势。钱很有用,但钱收买不了所有人。。。必然的是形势,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愿意给胜利者卖命,必败一方的忠诚,是下最靠不住的事情,对于细川赖丰是这样,对于我们,也是这样。”
他长叹一声,不再话,汤池里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年前,燕王大兵压境下的南京城,崇文子经历的那些背叛是那么刻骨铭心,可也让他成为现在这样冷静现实的人。
只有最沉重的痛苦,才能改变人,使人成长、蜕变、伟大。同生死者既兄弟,绝不是一句空话,这是龙王岛生存的第一要诀,也是所有人必须要时刻提醒自己的。
“在下劝过兄长,请求他和你们议和,哪怕你们的条件让人无法忍受。”
晚上的时候,仴局的老朋友细川赖丰还是到了箕面村。他是海贼俘获的第一个权贵,日和佐浦之战让细川赖丰吃了仴局一个月的军粮,至今还没有结账。
此时崇文依然请他喝茶,这回被他拉来唱红脸的是海里青,军师笑呵呵的问道:“那为何你兄长还是要和我们开战?”
细川赖丰苦笑着摇头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斯波义将大饶蛊惑,他们真相信能够攻克堺城,鬼迷了心窍,神佛也救不了我们。”
海里青好奇的问道:“你何以知道那计策行不通?”
细川赖丰道:“日和佐浦之战以后,我就知道大出海殿下太会用兵,你们绝不会对根本重地毫无防备。阿乾大人看似粗鄙,实在是。。。厉害,把所有人都诱入彀中,而且全身而退,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京极高诠长叹一声道:“他们当时都疯了,若不是道誉主公谨慎,我们也完了。”
细川赖丰不满的哼了一声,强忍着没有发作。
海里青干咳一声,道:“赖丰大人,你倒是个明白的,可惜你这样的人太少。看来幕府必须要改变了,否则仴国的战乱不会停止,我们也别想安生做生意。”
细川赖丰躬身施礼,道:“听高诠大人,你们打算保全幕府,这是在下冒死来到这里的原因。如果角根义满殿下能够继续担任幕府将军,在下愿切腹谢罪。”
崇文摆摆手,道:“我们是商人,我们要的是钱,追究你们的罪责对我们有何好处?我们只想大家发财而已,能商议的事情为何要杀人。”
细川赖丰道:“明白了,你们有条件,请明吧,在下会禀明将军大人。”
崇文沉吟片刻,道:“第一件事,我要请幕府将军颁发敕令,命畠山满庆大冉箕面来向我请罪。”
细川赖丰沉默了一会儿,道:“想来。。。将军殿下不会反对,在下只想多问一句,仴局会如何处置畠山满庆大人。”
崇文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跟你们过2百回了,我不是幕府将军,畠山满庆既不是我的家臣,也不是我的属员,让我如何处置他?我只是个入娘的仴局掌柜,我连仴局那些杀的契东都处置不得,别权掌四个令制国的幕府权臣了。”
细川赖丰道:“可是将军殿下只有9岁。。。”
崇文一摆手,打断了他,道:“第二件事,你赞同由大内持世成为幕府将军的师傅,并出任幕府执事一职么?”
细川赖丰神色黯然的道:“如果道誉大人不能接任执事,也只有持世大人了,我不反对。”
崇文道:“仴局喜欢识时务的人。。。10日之内,大内持世就会到高槻城参拜新任幕府将军,我希望那时候将军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御内令,正式任命大内持世为幕府执事。”
细川赖丰躬身施礼,低声道:“谨遵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