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峰，混沌殿。

算上掌门太虚真人在内，青山派八位长老身坐其中。

更准确地说，其实是七人加一道传音符，上面的椅背还贴着七长老精心准备的四长老画像。

“四师兄，咱们几个难得一聚，你赶回来多好啊。”

传音符亮起，里面传来声音，苦笑道：“七师妹，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杀不出去了啊，我现在还在往外杀着呢！哎，你还敢咬我腿……”

“得了得了，你别回来了，”七长老摆了摆手，“幸好我聪明，提前要了你的画像，贴在了椅子上。”

传音符沉默了片刻，问道：“请小六子用墨水画的？”

“对啊。”

传音符缓缓道：“七师妹，黑白大头像是不是有些……不太吉利？”

七长老义正言辞道：“你不是成天说要逆天改命吗？还讲这些封建迷信！”

传音符那边的四长老嘴笨，半响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能吞吞吐吐道：“那……我就先挂了哈，这边还在打架呢，反正我的亲传弟子也有，不用给我选了。”

滴……

传音符传来一道响声，便暗了下去。

二长老陈彻默默收回了那张黑白大头像。

七长老见没人和她抬杠，便将矛头指向了太虚真人。

“我说掌门师兄啊，你这大殿的名字是不是要改改了，混沌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青山派食堂，卖馄饨的呢！”

陈彻真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林老七，你是不是天图峰的假药吃多了，怎么跟疯狗一样，见一个咬一个！”

坐镇天图峰的六长老顿时不乐意了，他画个大头像被人埋怨，现在连炼丹的爱好都被人拿出来当枪使。

这事他忍不了了！

六长老撸起袖子，正准备加入战局，太虚真人却突然干咳了几声，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师妹，你冷静些。”太虚真人安慰道：“我明白，你真的很想让那位叫许星承的人加入青山派。”

七长老双手抱胸，气哄哄道：“我肯定想啊，天命之子，气运滔天，要是放在我身边，老娘一晚上能把九绝的赌场全赢破产！”

太虚真人叹了口气，“师妹，说正事呢。”

“好，说正事。”

七长老点了点头，据理力争道：“就算他天赋平庸，但看他在升仙大会的表现，智商绝对碾压九绝的平均值，难道这还不够资格吗？”

太虚真人想了想，说道：“师妹，先前你问我，我们为何而修炼。”

七长老点点头，回答道：“你说过，为长生。”

“你当时说，不成仙，怎长生。”

太虚真人坦然道：“的确如此，天下修士修行的唯一目的只有一个——为成仙。”

七长老撇着嘴，不想说话。

太虚真人继续道：

“即便是外门弟子，也是有那么一线——仅仅是一线机会成仙的，但那位许星承不同，他的天赋很平庸，平庸到只能窥探到成仙的起点，却终其一生无法触及。

如果他在凡间度过一生，那么他靠他的滔天起运，将会过得很好，而如果他一心修仙问道，却终其一生无法抵达那个起点，他将会是何等绝望？

如果是在大荒劫前，天地间灵气充沛，他或许还能有一搏之力，但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努力始终无用。

师妹，至少我们不应该如此。”

七长老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混沌殿外传来声音，七位长老就坐。

李秋、蒋峰、楚芊芊三人迈步走了进来，许星承跟在他们身边，打量着混沌殿内部。

他对这座大殿并没有印象，看来是他入馆之后才修建起来的。

见到许星承到此，众长老们有些惊讶，却也能理解，毕竟是通关了林平千那神经病一般考验的绝世猛人，对于名单上没有他这件事，必然是心生不满的。

其余三人来到大殿中央，向座上的七位长老拱手行礼。

唯有许星承，杵在那里，直直地望着他们。

众长老对此也表示理解，年轻人嘛，生闷气也正常。

太虚真人开口，缓缓道：“许星承，你来此的理由，我们已经知晓了。”

许星承笑道：“请赐教。”

太虚真人便把先前对七长老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如果你愿意，作为排行榜第一的奖励，青山派可以出资，让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做个富家翁。”

许星承听到太虚真人的解释，内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这个世界，好像不能成仙了。

这是许星承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他自身天赋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极差，这点许星承是很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在大荒劫前，修行数百年才艰难崛起。

那可是个元婴多如狗，化神遍地走的修行界黄金时代，天地间灵气浓郁得可以当水喝，人人都能修炼。

当时的许星承身处其中，只能埋头苦修，的确算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如果大荒劫没有发生。

大荒劫彻底打乱了整个世界的进程，人族的巅峰修士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反而是实力弱小的人，因为体内灵气较少，没有成为第一批受害者。

当年的九绝同样如此，他们九人都不是那个时代的天才，而是那个时代里最顽强的人。

打不死，锤不烂的那种。

而万年后的现在，凡间和修行界的人数比例几乎是九一开，修士极度稀缺。

事实上，当年“天幕计划”被提出的时候，就有大贤发现了这个计划的风险。

用一座天幕将人族与大荒完全隔绝开来，同时被隔绝的，还有外界的灵气。

灵气这种东西总量一定，属于不可再生的消耗品，一个人吸收得太多，另一个人能吸收的自然就少。

短时间内还看不出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越来越少，迟早有一天，灵气消耗殆尽，人族将不会再诞生修士！

换句话来说，天幕计划相当于人族给自己造了一个“末法时代”！

奈何，当时天幕计划是对抗大荒劫的唯一手段，任何人都给不出更优解，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而万年后的现在，太虚真人的一句话让许星承意识到，人族的末法时代已经——或者说早就来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自己的天赋被判定成：单靠努力，永远无法成仙！

混沌殿内，七长老见许星承一直保持沉默，以为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再加上今天的心情格外不爽，便开口道：

“想好了没？你天赋实在太差，若留在青山派，顶多当个吉祥物，成天在山上很枯燥的。”

许星承正在思考人工末法时代的问题，随口道：“啊，可以啊，就当个吉祥物吧，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啥？”

七长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真愿意当个卑微的吉祥物？”

自己就随便开玩笑的一说，没必要当真的好吧！

“当吉祥物怎么了？”

许星承义正言辞道：“青山派身为九绝之一，门派作风优良，多年来为修行界培养大量人才，为九州稳定做出了卓越贡献，实乃九绝之榜样，人族之楷模，这样的门派找我当吉祥物，我当然愿意！”

众长老闻言面面相觑，内心只有一个问题：我们的青山派有这么好吗？

许星承的内心则毫不动摇：反正是自己的门派，夸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