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司灏聪上台的时候，宋泽一纠结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轻轻拍了下身边的人：“那个……喂……卫儒孟醒醒，司灏聪要表演了……”

小祖宗千万不要有起床气啊，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小祖宗不要生气。

卫儒孟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睛，有些困倦地把脑袋移开，靠在椅背上缓神。察觉到自己还盖着什么东西，皱着眉头拿起来。

这不是他的外套么？

男生下意识揉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脖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扭头盯着身边的人。

他的夜视能力还是可以的，中等偏上水平，所以看到她微微皱眉揉肩膀的动作也不足为奇。

只是……等等。

揉肩膀？！肩膀？！所以他刚刚……不会吧……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想法，哪怕只知道一丁点也好。

要不要道歉，或者干脆就当没发生过。他想知道她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心里巨大的惶恐和不安，更因为他能看见她真的脸红到仿佛能滴出血的程度。

等到台上的几个孩子快步跑下台，穿着礼服的主持人走到聚光灯下开始报幕。

压轴节目总是能比其他节目吸引到更多注意力，比如现在。

暂时把满脑子乱嗡嗡的想法扔到九霄云外，男生重新看向舞台，手不自觉地放在扶手上。在碰到她手臂的瞬间，像触电般收回来。

到底要怎样。

幕布落下，后面明显有搬动什么东西的声音，全场灯光瞬间熄灭。

黑暗中，他终于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之前那些猜测，大概都是假的。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招数，什么小白鼠，什么实验，都是假的。坏就坏在都是心甘情愿，也坏在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逃避。

但是现在这样，他又突然退缩了。

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两个人各自有路要走，所以才可以不用忌讳平日的接触。暑假里的种种，他以为那是她刻意为之，甚至可以说是蓄意讨好，但是从来都没想过这可能本来就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绊子。绊倒了自己，狠狠摔在地上的同时，却又不知道有没有绊到她。

可是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他的态度没有变过，由始至终都是惶恐。其他感觉，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刚刚真的靠在她肩膀上睡，她也没有推开的话，他确实应该开心。然而开心过后是巨大的难过和失望，没有理由。

算了，就这样吧，抽空道歉。

一束灯光突然打在红色的幕布正中央，少女默默绞紧手指，不安地盯着前方舞台。

“害怕？”

“嗯。”

“怕什么？”

“怕司灏聪怯场啊……都练了这么久，真的担心他。刚刚在后台好像就已经很紧张了，万一再忘词怎么办？”

“我刚刚那句话像是在问你问题？”

少女乖乖闭嘴。

男生的心情突然重新好起来。

因为刚刚借着那束灯光，他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从嫌弃到无奈，最后重新出现笑容。

所以……算了，也有可能不是因为他。

幕布慢慢升起，那件大大的外套再次落在她的膝盖上。随着欢快的音乐，孩子们跑上台。

一眼就看见那个仍旧有些紧张的小家伙，卫儒孟能明显感觉身边的人倒抽了口凉气。实在无语，只能默默伸出手，扣住她的小巴掌。直到她手心的热度清晰地传递给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不假思索地就抓住了，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

宋泽一彻底僵住，紧张的情绪在瞬间土崩瓦解，随之而来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压迫感和茫然。连害怕都不复存在，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牢牢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她在抖，于是他手上便随之加了力道。她下意识想要挣开，他便紧紧扣住，近乎十指相缠的姿势。

心跳声大到能盖过舞台两旁音响发出的巨大声音，一声声震在她耳边。如果世界灭亡宇宙爆炸，她大概会处在正中央。

“别怕。”

少女突然有点想哭，因为这句话直接把她拽回了暑假那段时间，甚至还让她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暑假时意外牵连他，导致他也被卷进原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困境。她躲在里面什么都做不了，他在外面帮她解决那个她完全无法自己面对的人。开学后被杜梦婷拽进巷子里的那次，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又那么刚刚好，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把她带走。之后去医院换药，虽然当时所有感受统统消失只剩下痛觉，但是她知道她被他按在怀里。

其他，就不知道了。

刘思锐说她刚进学校的时候，卫儒孟想着利用她这层关系搞垮冯康杰。后来他跟她当面解释说，当初是误会。现在呢，现在应该是怎么样的，现在实际是怎么样的。暑假逃避了一整个月，开学之后还是要一次次或许偶然或许刻意地见面。尽管没有花时间去记的电话号码，好在也能轻松认出那是他。明明始终对他的感觉只有害怕，但自己却又真真切切地想靠近他试试看。

这是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这是怎么来的呢。可是，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会选择放弃挣扎，为什么还会有点不希望他松手。

直到台上终于传来她熟悉的声音，飘飞的思绪才统统回笼。下意识看向舞台中央，目光停留在穿着可爱戏服的司灏聪身上。

起初声音有些抖，动作也放不开，脸上的表情都僵着。但是小家伙及时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慢慢放大声音，做动作的时候也更加专心。在清楚地说完整句台词后，观众席有人带头鼓掌。

宋泽一长长地松了口气。

加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司灏聪加油，你真的很棒。

卫儒孟注意到身边人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手背的温度也慢慢回升，在黑暗中扬起嘴角，放下心。

说实话，紧张的其实不止她一个，他紧张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她。但是他紧张的原因和她不同，他是在害怕她会突然挣开。然后自此都装作两个人从来没认识过，连偶尔见面都形同陌路。

所以。

所以到底要怎样。

黑暗中属于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