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见他迟迟没反应，皱着眉头起身，扭头看向小吴：“先把他带回去吧，我怕伤口碰到了。回去之后我看看，如果真的被扯裂的话，处理起来还挺麻烦。”

回到病房，几个人都等在外面，宋淮在里面给卫儒孟换药。

坐在床上的男人垂头看着她的脑袋，声音轻得只剩下气音：“对不起。”

宋淮明显愣了下，有些匪夷所思地抬头看他：“如果是因为扯到伤口的事情，你不用这么说，毕竟我是医生……”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事情道歉？”

“因为你。”

“为什么会因为我道歉？”

“因为……”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想起那些事情给她带去的巨大伤害，还是选择不在这样的时机说出口。“因为我……”

宋淮好奇地歪歪脑袋。

而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多少力气的右手还是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因为我违约了。我没有在两年之后毫发无损地平安回到你身边，我是毫发无损，也平安，但是没有回去，没有回到你身边。我为我的违约道歉，对不起。”

宋淮想都没想就把手抽出来，沉默良久，重新低下头去处理伤口。完成之后，立刻起身，收拾好东西离开。

“宋泽一……”

“我明天会过来查房。”宋淮定在门口，深呼吸，声音还是不争气地染上哭腔。“还有，你的主刀医生是普外宋淮，我不求你叫对我的名字，但我希望你不要把对别人的感情盲目加在你的主刀医生身上，毕竟我跟她没有关系。”

说完就立刻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刘思锐还没来得及正式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就看见她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靳羽嘉立刻追上去，揽住她的肩膀，把站在病房门口的几个人都吓得不行。

回到办公室，看着宋淮疯狂往嘴里塞药片，靳羽嘉心疼地递上水杯：“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跟我道歉了，因为那次他临走的时候跟我见面，承诺了他会在两年之后毫发无损地平安回到我身边，但是他跟我道歉，说他违约了……我在离开那个地方之后就努力地想把之前的所有事情全部忘掉，但是我做不到……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把他放在我心里的最角落，我以为我之后再也不会碰见他的，但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是要重新回到她的脑子里。明明已经被她丢出脑袋很久，但最终要是要回来。

“没事的没事的啊，我们不想了，不想了。”靳羽嘉抱住她的脑袋。“不想他了，他就是你生命里的插曲，等这个插曲再次过去，以后就不会再有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做他的主刀医生，其他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想了。明天祝大神是不是就来了？我们等等大神好不好？”

宋淮慢慢冷静下来，窝在靳羽嘉怀里颤抖着掉眼泪。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那些她最害怕的还是重新占满她的整颗脑子。

以至于她现在好像已经找不到人生的任何意义了，甚至再次乱成一团，如果再没有人和人能听听她说的话，大概真的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永远都是这些事情再循环往复，永远都是这些人来来去去，也永远都是她自己孤独地陷在这个漩涡里，出不来，也无法呼吸。

目送重新恢复镇定状态的宋淮走进会议室开会，靳羽嘉才放心地转身跑去病房区。站在房门前，和小吴点头打过招呼，小心推开房门。

卫儒孟站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刘思锐坐在病床边玩手机，也就是在她进去的时候抬了头，然后顿住。

“有些话我想单独跟卫儒孟说。”

刘思锐点点头，起身出去。

卫儒孟茫然地转过身，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靳羽嘉，还是上前，在沙发上坐下：“想跟我说什么？”

“就不自我介绍了，我不信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沙发上的女生突然冷笑。“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卫儒孟没接话。

“还是那么自私自利，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对谁都是那个态度。”靳羽嘉毫不留情。“如果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你大可以出现在这里之后假装不认识她，出院之后分道扬镳。她继续在这里做她的外科医生，你继续去做你的人民公仆，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我没想过要放弃宋泽……”

“她现在叫宋淮。”

“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被逼到离开那个城市之后。”靳羽嘉嘲讽地笑。“我完全相信刘思锐那张嘴在你面前就相当于没有，所以我也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你现在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松松最落魄最崩溃的时候，她选择自己先离开，而那些人却还能悠闲地留在那个城市，甚至步步高升。我替松松觉得不值，但我不能完全替她决定所有事情。”

“程碧涵现在也没混得很好，靠家里的关系在她爸爸公司里工作，但没能爬得很高。”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跟松松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既然之前已经选择离开松松，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完全没有消息。那是不是现在也不应该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出院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带着你的兄弟你的人脉，永远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我没回来是有原因的，而且我自己也没法接受当时部队里的安排，之后再想回去基本是奢望，我连跟家里人打电话的机会都没多少。再之后越来越忙，我基本上就只跟着队里的人到处跑，我也想回去见她，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我没有办法。”

“所以更应该离开她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的逻辑，你现在说你每天都很忙，没机会回家没机会给家里人打电话，那之后等你恢复了，不也是像你说的那样忙吗？如果你把松松带走了，她见到你跟没见到你有什么区别？与其那样，你还不如干脆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

卫儒孟瞬间没了声。

“再者，你完全不知道现在松松是什么状况，所以不要在这里自我感动。松松这些年里跨过了多少道坎，经历了多少痛苦，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所以麻烦你收起那些所谓的烂戏码，至少现在在宋淮这里不管用。”

“她甚至都不愿意承认她认识我，我自我感动也没什么用。”卫儒孟勉强勾起嘴角。“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以及。”靳羽嘉起身。“不要再去探究她的过去，你知道之后只会对她报以同情，但是同情心在她那里杯水车薪，甚至会起反作用。出院了就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她面前，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好好休息吧。”

靳羽嘉转身就走，剩下卫儒孟还坐在房间里独自寂静。

“不要探究她的过去”……是指她过去经历的那些苦痛，或是面对过的那些伤害？如果是的话，那他确实只能对她感到抱歉及同情。

刚刚刘思锐还在病房里告诉他，靳羽嘉曾经说过，松松去别的城市之后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必须靠药片入眠，甚至动辄伤害自己，以至于她去看松松的时候，松松身上除了脸就没几块完好的皮肤。再加上她妈妈喜欢在她考不好的时候抽她耳光，种种痛苦叠加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在消失十几年之后再次面对她。

她害怕刀具及所有尖锐物品，但现在还是能够拿起手术刀救人她害怕面对陌生人，但现在成了普外最年轻有为的医生之一她不喜欢笑，但哪怕是面对他，还是会微微勾着嘴角。

所以呢，是不是真的应该出院之后就立刻消失在她面前，以后就再也不见。

可是他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说，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想念都没有告诉她，这些日子他靠什么支撑着走过来也没跟她提起，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太过不甘。

黑暗中属于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