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灏聪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要被平日里特别佩服的这位哥给气死了，叉着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重新坐回床边：“老哥你是真的不想跟她说点什么了？你在家里不是这样的啊，当初给我嘚瑟你收到小宋姐姐送的礼物的那股劲儿呢？被你吃了？”

“你怎么确定她就是小宋姐姐？”

“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司灏聪扯扯嘴角。“我虽然刚刚去护士台的时候也是看了很久才认出来，但我好歹认出来了，而且人家也说了那年看我童话剧表演的事情。你不是一直特别喜欢她吗？你不是射击训练的时候均分最高吗？怎么这会儿眼睛就不行了？”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你以为的小宋姐姐？”

“我……她就是小宋姐姐，会跟我开玩笑，会听我讲话，不是她是谁？虽然真的很多年没有见过，但我确定是她。”

“我不确定。”

病房顿时陷入长久的寂静。

“你们两个……”司灏聪后知后觉。“是不是出了什么矛盾？是你转院来这里之后出现的吗？还是本来就有？你不是把她送的礼物和她的照片都好好藏着的吗？手表吊牌什么的都随身带着，怎么还会有矛盾？我以为你们两个还是彼此都很喜欢的。”

“司灏聪，人是会长大的。”

“长大了就能随便改变喜欢的人吗？长大了就能想闹矛盾就闹矛盾，想装陌生人就装陌生人吗？你们怎么这么幼稚？还没我拎得清，我这么久没见她都还能跟她聊聊天开开玩笑，到你这儿怎么就不可以了？如果是因为曾经的某些事情没有得到妥善解决，那大家把话说明白不就好了？何必搞得这么尴尬？”

“这件事情其实问题在我，是我骗了她，你别那么激动行不行？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你怎么骗人了？”

“我答应她两年之后毫发无损平安回到她身边的，然后发生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再之后我就压根没空回家了，自然也没空去找她。这次碰见只是偶然，我出院之后会被队里安排去哪都不知道，所以还不如当个陌生人。”

“但是你始终没忘记她，并且把她送给你的东西当成护身符带在身上。”

“我是没办法忘记，毕竟这个人在我生命里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甚至我做完手术之后光是看到那个背影就知道是她。我当时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幻觉，但是不是。而且你有没有察觉到，其实她对我的态度已经是医生对病人的那种态度了，中间没有夹杂什么其他的情感。”

“你好幼稚。”

“幼稚的是你才对，没搞清楚状况就想着乱说话，还搞得人家那么尴尬。”卫儒孟嫌弃地看向窗户。“而且还没大没小。”

“那行，你自己嫌尴尬不想说，我去帮你说。”

“你给我滚回来。”

司灏聪顶着一张满是“好了我准备好要挨骂了”的表情的脸乖乖坐回位置上，安静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出乎司灏聪的预料，卫儒孟并没有凶他，而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多少有些无奈：“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总之，不要去招惹小宋姐姐，她或许在你面前还是曾经那个能照顾你的姐姐，但是在我这里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人了。而且我也跟你说过，手表替我挡了刀子，吊牌替我挡了子弹，我最喜欢的那张在海洋公园拍的照片也已经被撕成碎片，她不欠我什么。”

“但你喜欢她。”

“喜欢不能解决问题。”

也不止是喜欢吧，大概。

曾经在队里围观过队友们的集体婚礼，他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她。新人们亲吻的时候，他端着酒杯离场，独自在外面操场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手里还握着那个吊牌。

“你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现在存在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吗？仅仅是因为你没有在那个时候回去，然后小宋姐姐生气了就不理你了？然后就这么多年？不至于吧，姐姐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当然还有别的，但是其他的事情就不是你能管的了，我现在也不好跟你说，所以你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去？要是姨妈知道我又在包庇你逃课的事情，指不定得去学校里把你揪出来揍。”

“我妈没那个精力去我学校，你放心好了，我就在这待两天。”

卫儒孟简直懒得理他。

第二天依旧艳阳高照，这个地方在这样的时候能有这种天气实在难得。司灏聪也耐不住想出去走走，正好老哥这段时间也需要多运动运动，把送早餐来的小吴打发回去休息之后，两个人在病房里解决早饭，准备出门去晒晒太阳。

“反正你左手也能用，就别麻烦小宋姐姐再帮你治那块血栓了吧……提到这个，你受伤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姨妈可能过几天就过来。”

“医院本来也没打算给我弄……等等，我妈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你给通报的？”

“我妈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当时你睡了，我就出去接的，可能被我妈听见这边护士的声音吧，就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自己跑医院去了。我说我是来看你的，结果谁知道姨妈就坐在旁边，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法给家里人撒谎，就都说了。姨妈吓得当场哭出来，就说订火车票赶过来，我说不用急反正我在这。”

“司灏聪。”

“到。”

“王八蛋。”

突然被骂的司灏聪刚想说点什么怼回去，听到走廊那头传来的动静，下意识跟着身边的哥哥看过去。

宋淮正好在查房，接到电话说楼下送来个被同校同学用碎掉的玻璃展板砸得浑身是血的初中生，情况很糟糕，拔腿就往电梯间的方向跑。

因为跑得太过着急，口袋里的药瓶子不慎掉出去，她也丝毫没察觉到。

小小的药瓶在地上滚了几圈，定在卫儒孟脚尖。下意识弯腰捡起来，简单扫了眼瓶子上的字，懵懵地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司灏聪好奇地凑过来：“这个就是昨天小宋姐姐去你病房看你伤口情况之前吃的药，好像吃了三粒还是多少来着，我当时没太注意看清楚。”

卫儒孟皱眉，把药瓶放进口袋里。

他隐约记得之前队里有人吃过类似的药，全英文的药物说明，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心理疏导小组那边的医生给开的。当时那个队友参与了解救人质的行动，但是没能成功把人质救下来，甚至还落下了心理上的病根，疏导小组就给他开了瓶这个。应该是类似的药物，毕竟他当初见到的那个药瓶没这么小，且主要功能是镇定。

等等……镇定？

刚刚司灏聪说的是昨天她在进病房给他检查伤口之前吃了几粒这个药片……她为什么要在见他之前给自己用镇定？她的情绪会因为见到他而产生剧烈波动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卫儒孟还是没耐住好奇，掏出手机开始查药品名。然而屏幕上显示的针对病症让他瞬间定在椅子上，老半天没回过神。

司灏聪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眨巴眨巴眼睛，凑到哥哥身边：“你在看什么？”

卫儒孟猛地回过神，把手机和药瓶放进口袋，无辜地摇头：“没看什么。”

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黑暗中属于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