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幽冥行走,甚至鬼王终其一生,可能都没有到过幽冥界的边缘。
以阴魂近乎永恒的生命,不是没能力来这。只是这片世界,太过浩大,要来这,怎么也要花上几万万亿亿个弹指那么久,即便可以来这,可是来这干嘛?
毕竟,像鬼见愁这么有想法和追求的阴魂,恐怕只有这么一个,空前绝后。
鬼见愁望着数个弹指之间,便出现在眼前的灰蒙蒙的石柱,瞪大了眼睛。石柱随着空中的鬼祖逐渐降下来的速度,缓缓放大着:上不见头,隐没在无边的黑云之间,下不见底,直插进暗沉沉的大地。石柱后方,阴云翻滚,阴风呼啸,看不清楚是怎样的场景。
鬼帝温和的笑了笑,只是它这个自认慈爱的笑容,有些难看:十几米长宽的巨头带着阴气凝成的帝冠,干枯筋骨外露的巨头下部,巨齿森森冒着灰光,开合间。阴气吞吐成云。
再看看蚂蚁一般趴在鬼祖手指上的鬼见愁,以常人审美来,在幽冥界,它确实是个帅哥儿。
鬼帝叹道:“前面就是“阴顶”。自然传奇,鬼斧神工。传就是这十二根连接地的阴顶,撑死了诺大一个幽冥界。”
鬼帝的话自然不是对鬼祖的,鬼祖对这地方熟悉到吐。但鬼见愁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至于话语中应该包含的称呼,算了,还是直接省略,可以少生些闲气。
鬼见愁望着高高壮壮的阴顶,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玩意儿倒了会怎么样?我能不能把它弄倒?破坏成性已经深入到它思想深处。
想到得意处不由得嘿笑出声。
似乎是明白了鬼见愁的想法,鬼帝无奈的笑了笑,鬼祖不屑的冷哼一声。
以为谁没年轻过咋地?当年那个我,也是这么敢想敢干。可这柱子还不好好的立在这里?
这十二根阴顶,以它们现在的能力都毫无办法。这个逆子!区区将魂境界,也敢生此忤逆念头。
不过话回来,这家伙可真像当年的我啊!鬼祖,鬼帝如是想。
它们在意念上迅速达成共识:尽快把这祸害送走,反正阴魂想死都难。爱去哪去哪,别在它们眼前晃荡就对了。
落在灰暗的大地上,仰望阴顶,鬼祖巨手狠狠拍击在大不象话的石柱的底部,石柱上朦朦的灰气被鬼祖强大的阴气击散了一个的空白区域,一道宛如被刀锋切割过的痕迹,出现在它们面前。
阴顶本无垢无暇,可如今差点被切断。
鬼祖鬼帝对视一眼,心情异常沉重。簇为幽冥界西北,而鬼祖之所以敢豪言开鬼门,送鬼见愁去另外一处空间,也是因为簇出了大状况,空间与空间结合处出现了伤痕。
鬼祖不再废话,仰一声咆哮。
伴随着鬼祖响彻幽冥界的咆哮,鬼见愁顶着那簇邪恶的火苗的身子缓缓升起。
紧接着鬼祖巨口吐出一团如墨般带着一丝银丝的氤氲本命阴气,包裹着鬼见愁。
本命阴气化为宝剑形状,伴随着鬼祖再次怒吼,宝剑飞射而出,射进那道幽深,狭长,无法探测的裂缝内,瞬间不见了踪影。
两道巨大的身影,站在阴顶前面,望着石柱上的灰蒙蒙的气息,上下夹击,一点点吞没那片空白,静默了良久。
鬼帝长叹道:“老祖,无忧儿到时候可咋回来啊”?
鬼祖伸出巨手,挠了挠巨头,半晌道:“从哪出去的,就从哪回来吧”?
鬼帝纳闷道:“吧?”
鬼祖摆了摆手:“这道裂缝通向哪里,去往何方,是否就是传中的世间,我也不知道,但从那突兀出现的与阴气极为对立的气息来看,想来是没错的了。呼。”
凝思了一会儿,鬼祖接着声如闷雷般嘀咕道:“以裂缝弥合的速度,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那大概就是有七十二万个弹指吧?”
鬼帝一脸无奈道:“又吧”?
他差点郁闷出声,无忧儿是我亲生的,我是你亲生的,和你自己亲生的有啥本质区别?
鬼帝第一次觉得,这个老祖也不是那么的靠谱。
人都丢进去了,还没搞“精确”裂缝啥时候弥合,无忧儿啥时候回来。
鬼祖望着那道裂缝郑重道:“无忧儿需在七十二万个弹指内,回到幽冥界”“嗯,没错的”。
幽冥界的穷困潦倒,荒凉破败,鬼帝是有切身体会的,计算时间是个很没用的事情,又不种庄稼,也没白黑夜,算那玩意儿,那是得多无聊。
再计算,拿啥计算啊?
好吧,弹指!人走了,你总不能在这里弹手指头,弹七十二万下,等着它回来吧。
万间被打算了,又恰好忘记自己“弹”到几了,那得多尴尬啊。。
鬼帝挠了挠头,虽然搞不太明白七十二万弹指是个什么概念,但老祖的郑重神情,还是给了它一些的信心。
两大幽冥界巨头有些迷茫的静默着,望着那道裂缝,以及那片裂缝背后的阴云翻滚,阴风呼啸的世界,良久,良久。
人间世与幽冥界都差不多,很多东西都是未知的,发生之前可能大家都是封闭的,无知的。
就像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没有人写本书或者有个老师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你需要干些什么。
很多东西,需要自己去探寻,去找到答案,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鬼见愁是带着希望,一点都不忐忑的冲向“美丽新世界”的。
心大无比的它经历了一次奇妙的时空之旅。
伴随着阴气宝剑的急速飞行,它看到了:颜色看到了:数不清各种形状的有颜色的光带,飘舞着临近,及远,逐渐消失不见,快速新旧交替。
即使它浅薄的认知,并不能对颜色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但这并不妨碍它:流泪了。
旅行是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种静好动人,与幽冥界动辄鬼哭狼嚎的刺耳环境比,这里仿佛是“鬼帝的怀抱”那样温暖。
当然,旅行也是短暂的,当鬼见愁意犹未尽的感动着,那簇火苗越跳动越剧烈的时候,旅程结束了。
眼前的世界渐白,白色世界有一抹淡淡的灰痕,宛如伤疤。
阴气凝成的宝剑,一头就撞到灰色的伤疤上,在这个寂静的世界,发出一声惊雷般恐怖的震响。
震响打破了簇的沉寂与美,霎那间,虚无空间便狂暴起来。
光带变成了光针,疯狂的刺击着阴气大宝剑。刺耳的摩擦声让鬼见愁捂住了耳朵,发出嘶嘶的呻吟声,身上一切洞洞,喷涌出大量的阴气,若不是那簇火苗不断的分离出新鲜的阴气以供生存,恐怕,以后都不会有鬼见愁这一号阴魂了。
阴气大宝剑翻滚着,对着灰痕拧动,艰难前行着。
鬼见愁挣扎着,呻吟着。
这静美太过短暂,这痛苦又如此悠长。
那簇火苗就要止息,鬼见愁觉得自己完蛋了,什么狗屁东东新世界,简直是谋杀后代的大阴谋。
就在这个时候,蕴含了一界始祖鬼祖的本命阴气,蕴含着一丝幽冥界极阴规则的银丝,那伤痕累累,满是被刺痕迹的大宝剑,终于拼命似的挤破灰痕,在对面空间露出一个头。
这片空间又恢复了平静,阴气宝剑兀然缩,顺畅的滑出这片空间。
就像是刚刚经历完暴风雨洗礼,行驶在风平浪静的大洋上悠然的船。
一声清鸣,一声轻微的爆响,大宝剑出色完成了使命,承受了世间规则的最后挤压,碎灭消散。
而鬼见愁,虚空站立着,带着满身浓浓的阴气,好奇的打量这个曾经是幻想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