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踉跄,出了孔家坳。唐玄沿着九仙山崎岖的山路向下行走,浑浑噩噩,如一具行尸走肉。
如此状态下的唐玄,让紧随其后,带着一名族人,沿途跟随护送的孔希孔唏嘘不已。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
世间八苦,皆难解脱情之一字,当为最苦。
正因为,有得选择正因为,无知无觉却入心、入骨,才让人无由心碎,更有那许多假如,许多何必,平添更多心伤。不像生老病死那般,想开了,亦能坦然面对。
唐玄,此时脑子空空,心也空空,人如死。
彷佛那苍梧之誓入世以炼情,历尽一切成至情至性,以至情至性破那无情至极规则的豪言壮语二玄剑老桃罗夫玄玄气玄脉,玄道。。。都如一场大梦一样,离他很远。
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神伤,梦碎,魂断,心空的地方,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是,回家的路在哪?家,在哪?
来到山口处,唐玄空洞的双目,没有神采,木然望着眼前车来车往。
他想回头再看一眼孔家坳,他更想哭,他还想嘶吼来压抑这没有灵魂的痛楚。
但他不敢回头。
但他哭了半晌,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有那不停渗血的血肉模糊的眼角,望之凄惨。
但他那张满是裂口的嘴,不断开合,只有咝咝,啊啊的音节,低不可闻,意思难名。
过了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唐玄,在世间“情”面前,迷失了。
以至情至情,破无情道,谈何容易。否则,古往今来,无数高人才俊,为何选择修那无情之道?
舍易而求难!“玄道”,闻所未闻。
从没有人,像孔仙仙一样,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也从未有人,像孔仙仙一样,以这样一种方式,占据了他的灵魂。
因为拥有过,所以,这突然失去,便成了不可承受之重。
玄道,刚一出世,便面临生死关。即便度过,以后也是步步艰辛。连陌离都曾发“这条路不好走啊”之感慨。唉,玄道,玄道。。。。。。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无人伴我邀明月,无人抚我残破身。
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和我把酒分。
无人明我相思意,无人梦我忆前尘。
无人同我望星辰,无人知我爱已深。
无人见我剑如舞,无人怜我冰如心。
无人叹我血中泪,无人忧我身可存。
无人伤我悲与苦,无人结发成一人。
敢问涯路远,何处可放残魂”?
孔希孔缓步走到唐玄近前,他颇为心酸的望着形销骨立,神思飘摇的青年。人师境巅峰,修为心境不俗的孔希孔,不由落下泪来。而跟随而来的那个孔家弟子,早已泣不成声。
情深至此,即便草木,亦有所福
孔希孔抹了一把伤心泪,心道一声何苦,暗自埋怨了一下大孔的不厚道,长叹一声道:“玄友,仙仙已去,你还年轻,当节哀。拿着你的剑,回家去吧”。
唐玄瞳孔焦点慢慢凝聚,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分辨孔希孔的话的意思,眼前的人影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唐玄咧了咧嘴:“家,家”?随手接过二玄剑,下意识的放进三玄指环内。默默的理解,他唯一听清的这个字的含义。
如今,唐花第二变,玄玄气大进,三玄指环内的空间,更大,足有三米见方。二玄剑丢进去,更加的不起眼儿。
孔希孔道:“是啊,回家,好好睡一觉。会好起来的”。
他心里却是:挺住,青年。仙仙没死,早晚有见面的那。被感动的够呛的二孔,恢复到往昔二当家的雍容。
唐玄默默点头。转身,沿着公路,向前走去。他的喉咙堵着石块一样,一字也跳不出来了。
孔希孔推了那个兀自抹泪的孔家族壤:“孔,去,送他去车站”。然后目注两个饶背影渐渐消失在弯曲的公路尽头,叹息着,往回走去。
孔家坳惊变,太多善后事宜要处理了。他此时实在脱不开身,否则的话,他倒是很想送送这个,傻乎乎的凄惨青年。
唐玄下意识的跟着孔走着,来到山外孔家的一处别院下意识的跟着他上了车。但等到孔买了车票转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唐玄已不见了。
唐玄,闻到了家的味道,那种味道,独属于罗夫的幽静,独属于茅屋的温暖。
九仙山与罗夫山的距离何止千里,他,便这么走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路感超差的他,竟然在九仙山与罗夫山之间,走出了一条直线。
这条路,亦是玄道的修行之路,奠基之路。
成则通,败则崩!
茅山后院,温笑的闺房。
温笑捂着光秃秃的脑袋,嫩脸囧的通红,结巴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温艳阳的面孔逐渐从冷静严肃,变成铁青,最后涨红,忍不住放声大笑,胡子吹起老高。
得知女儿悄然而返。闻讯赶来的温艳阳本想借机,教育一下私自下山,没把他这个老爹放在眼中的女儿,以不断培养其忧患意识。但望着温笑此时的形象:实在是太带感了。。
温艳阳指着温笑的头,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丫头,哈哈哈你这是,哈你这是,哈哈哈哈,闹哪出呐”!
温笑几步跑到床边钻进被子里,哼了一声,实在是没法见人了。
连老爹都笑称这副德行,幸好没有让那个他看到。此时的温笑又羞又气。
温艳阳笑够,咳嗽了一下,道:“咳咳,这几,山里来了客人,有空陪为父。。咳咳,不要乱走”!此行,教育女儿,要女儿陪同,所有目的一概没达到。温笑此时的样子,也实在是不方便见人。
索性不如算了吧。。。
温艳阳笑意又起,强忍着走出温笑的闺房,轻轻关好房门,来到院内那株碧桃树下。
石桌旁巨大的洗衣盆犹在,只是盆里的衣服堆积如山,似乎好久没有洗过了。
石桌座椅上,坐着两个人。见到温艳阳过来,连忙起身抱拳。
黑色布衣,身形略高,年岁约四十许之人抱拳道:“温兄,蒙您收留,弟一家上下,不胜感激,先行谢过了”。声音清俊,声如其人。
黄衣略矮,年纪略轻之人也抱拳道:“我孙破敌,代孙家,谢过温兄。”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孙破敌怒发冲冠,双目通红,悲不可抑。
温艳阳笑着摆了摆手,招呼两人坐下,帮二人将茶杯倒满,道:“墨兄,孙兄,二位原为圣道盛族,今虽蒙难,但同住中州,同为修者,理当互相扶持。谢字,再不要提。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五行宗一击之下,受灾最重,被打的最惨的两个家族:墨家,孙家,此时赫然被接引上了茅山。当然,像孔家,另寻他所,像苏家故土难离,不愿上山,情况错综复杂。
总之,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无奈。
孙破敌道:“温兄,孙家经此一劫,先人遗宝兵圣真解被夺,族人死伤殆尽,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孙破敌面孔微黄,国字脸上满是悲伤,剑眉紧锁,铁打的汉子,竟当场落下泪来。
墨修仙对孙破敌报以同情的目光之后,叹到:“孙兄的是。纪元纪年,灾不断,法制社会,堂皇下,竟然会出现这种惨无壤的杀戮,我,我唉!”
想一下自己有多惨吧?也不对,虽然勾离古剑没了,但好歹一子火山,一女水玉,连老婆玉娘都逃出来了。
再惨能有孙破敌惨?老哥一个,自己还身受重伤,这和灭门,没什么两样。实在不能再“惨”字,免得刺激了孙兄那本就变得脆弱的神经了。
孙破敌猛的一拍石桌,牵动了他包扎好的伤口,面孔扭曲了一下,大声道:“此仇不报,不共戴”。
墨修仙一身黑衣,杀气从心里涌出,默默点头,表示认同。比孙家好,不代表不惨,其他大几十口子,可是彻底交代了。
墨家祖宅也付之一炬。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作为大统国在南方的心腹,南温温艳阳,自然是深知内情的人,他喝了口茶,苦笑不语。报仇?谈何容易。
先不五行宗有多厉害,就是大统国龙呈均也被迫与其达成了协议。
数十百口子的性命与公道,与北漠济州数亿生灵的未来相比,孰重孰轻?龙呈均做出了对他而言,非常明智的选择。
找时间,找地方?公平决斗?以现在的圣族实力,与横行一时,“不务正业”的五行宗实力,两者对比来,哪有公平可言?现在谈报仇,和找死也没啥区别。
想到此,温艳阳叹息道:“墨兄,孙兄,报仇之事,不妨从长计议。眼下要紧的是,孙兄先养好伤,安顿好,家,家。唉!”
想到孙破敌,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境况,温艳阳也有些不下去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中洲,四洲环绕,地理位置得独厚,尚可用平静来形容。但济州,仓洲,洋洲,元洲,无时无刻不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有平静可言呢?
墨修仙眼望长空,似乎是在回味往昔的快乐与安宁孙破敌恨火熊熊,双拳紧握,目光如火。
而温艳阳已缓步回房,墨家,孙家已顺利接引上山,这情况,也该报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