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殿内,众人散尽。陈元迟与楚君侯对坐。
陈元迟端起茶杯的手停了停忽然笑了:“听那子结婚,老剑神也派人送上祝福”?
楚君侯捻着稀疏而漂亮的花白胡须笑道:“你法神陈元迟,还不是亲自派人给这位杀妻仇人,送温暖”?
陈元迟愣了半晌,苦笑道:“我有些怕他”!
他是真有些害怕,哪那个姓唐的想不开,抽风似的跑到五岳山来大打出手,那真是冷锅贴饼子,怎么搞都是草蛋。
楚君侯望着演武殿的棚顶,叹息道:“我是真的欣赏他。一别之后,竟能在北海之内击杀魔躯山寿。那可是三丈魔躯,刀枪不入,魔气惊呐”。
陈元迟撇嘴,颇为不屑。他不是怕唐玄,而是怕唐玄脑袋上顶着的那个非常离谱的:暮光法牒。
法碟发出,如无后续更改,便约定俗成,如影随形,永久有效,恶心非常。
楚君侯又道:“圣魔体,你怎么看”?
陈元迟沉思,缓缓放下茶杯,良久方道:“没有必胜把握”!
楚君侯嗤笑道:“你必败无疑!唉!老师若在,当可一剑斩之”。他陷入到回忆郑
陈元迟眼睛一亮之后,又变得暗淡。
消失那么久,恐怕是死了。
陈元迟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导致他们老二位一起失踪”?
楚君侯轻声道:“可能,与昆仑有关”。
陈元迟浑身一震,愣愣的望着楚君侯。脑中不由想起大魔山那惊一战,而那一战,似乎与南昆仑隐士有关。
边思考,边聊是最耗时间的。不过好在法神也好,剑神也罢,都不太在意这一难以掌控的东西。
时间滴滴答答中,喝茶的声音被陈元迟的笑声淹没。
陈元迟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听那子结婚,结的乱七八糟的”。
楚君侯一滞,也露出苦笑:“你管得着么”?
陈元迟起身摆手道:“我管不着,但是我开心”,吧,竟然唱着歌缓步走出演武殿。
五行宗的弟子们很忐忑,莫非这个痴情的宗主,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忽然这么开心?
北擎邑的夜色,依旧安静,朦胧,空旷,苍凉。无星、无月。只有球灯如雪,戈壁如霜。
夜已深,深到蔡姚不住的打着哈欠,掳走穿云箭回屋睡觉了。
而安雨轩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双眼眯着,仰躺在院中的柳木椅上,脚下又垫多一把椅子,姿势很放松。
唐玄后背靠着椅背,坐在安公子旁边,似在沉思,但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想。
鬼见愁蹲在篝火堆前,无聊的将一根根干柴,丢进火堆,望着四溅的火星瞪着超级灯泡眼儿,发着呆。
篝火更旺,映的它那张震撼人心的脸,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它实在太无聊了。睡不着,又没事儿做,只能听着两个人时有时无的低语闲聊。
“什么是爱情”?安雨轩眼皮抖了抖,声音颇为寂寥。
“问我”?
安雨轩默然。
“我不懂”!唐玄回答的简单明了。
安雨轩笑了:“你就是你!丝毫未变!有多少人整大谈、特谈,将爱啊亲啊挂在嘴边儿,并下着各种自以为是的定义,实在是恶心。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心里的想法”?
唐玄苦笑:“真对不起,我没想法。这个字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广。若是亲近到极致,喜欢到非常,温馨而包容,恬淡而不刻意,勉强算是吧”?
安雨轩道:“我信你的”。
唐玄疑惑道:“哦”?
安雨轩呼出一口气,眼睛露出一条缝隙,看着那在白光中辗转腾挪的白气道:““爱”,是不能加任何字来形容的。加什么,都是画蛇添足。爱就是爱了,你觉得是爱,那便是爱。无分深浅,无分真假,更无法解释”。
唐玄点头:“深爱是个伪命题。不过是为了自己欲求不满,渴望更多,找一个动全虚伪的度量词真或者假更是无从谈起至于解释,用解释,能形容的,那也不叫爱”。
安雨轩慢慢将头歪向唐玄,笑的很无辜:“你和萧红颜怎么回事儿?洞房没入就分居?来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到开心二字,安公子下意识的抓了把裤裆,挠了挠头,冷汗流下,一脸的后怕。
唐玄道:“可以不么”?
安雨轩盯着唐玄那双清澈闪光的双眼道:“当然不斜!
唐玄笑了,语气淡淡:“那我也不”。完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闲的蛋疼的安公子。
怒目而视之后,安雨轩会心一笑,你不,但不耽误本公子的联想。想到此,他又躺下,望着篝火上的青梅煮酒,心情却越来越好。
都不方便啊?那是惨到什么程度?肯定比我惨!
直升机千里迢迢拽来的水缸,其实并不是水缸,而是酒缸。
如今酒缸里的百草酿的一部分,被倒入不锈钢大锅内,架在篝火上,饱受煎熬。
大锅的盖子盖着,热气咕嘟咕嘟,不时将盖子顶的颤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锅里醉饶香气,丝丝缕缕的顺着缝隙爬出,搭着锅沿略一张望,便曲折四散,不见踪迹。
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梅香将茅屋的院紧紧包裹着,爽!
鬼见愁鼻子抽了抽,眼睛眯着,掀开锅盖。
轰,热气沸腾哗啦啦,翻滚的酒液卷着青梅,交互撞击,同时也不时撞击在锅壁上,发出凌乱的脆响。
“唐愁,倒酒”,唐玄呼唤道。心里却不住的念叨着:他不是人,是鬼。
对于拥有着众生平等,亲力亲为的思想的他来,使唤别人实在是一种造孽行为。但鬼见愁在前,他还是忍不住招呼着,宛如呼唤着最忠诚的仆人。
“呜”,鬼见愁轻声呜噜一声,先是将长长的指甲心探入锅内,蘸零酒水放入口郑然后便巨目猛睁,放出红光。长长的舌头伸缩着,一脸的崩溃。啥几把玩意儿,这么难喝?
咧着嘴,龇着牙,鬼见愁来回倒腾了几下,将唐玄与安雨轩的不锈钢杯倒满,又蹲回到大锅旁。青黑色的脸颊竟然涌起淡淡的红晕。
酒液翻滚,蒸汽沸腾。此时,浓烈的酒香、梅香冲出院子,散逸荒野。更是借着风势,不断向西,悠悠而去。
四肢着地的鬼见愁,绕着大锅转着圈,一双放光的巨目始终盯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神情颇为踌躇。
就这样绕着,绕着,只见鬼见愁忽然抱起锅底通红的大锅,对着自己大张的嘴巴一倒而入。
咣当!大锅落地,砸到篝火堆,溅起一片火星。
鬼见愁干瘦矮的身躯挺直站立,双目红光一吐:“呜呜,也不是那么难喝!爽”!
扑通,鬼见愁倒地不起,巨目睁着,浑身酡红,手脚抽动着,一脸的满足。
安雨轩看的直咧嘴:“你不管管?糟蹋东西啊”!
唐玄指了指鬼见愁,又指了指安雨轩微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入知己肚儿,既不浪费,也不糟蹋”。
安雨轩大笑:“干”!
唐玄微笑道:“干”!
不锈钢杯碰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云板在敲击。
“良辰美景奈何,赏心乐事谁家院?哥儿有好酒,老哥儿有故事,能否搭个伙,凑个趣儿,对付了这寒冷无聊的夜”?声音乍听遥远,转眼便来到切近。
来人信步走进院子,游目四顾,啧啧赞叹着。
路遇鬼见愁横躺在地面的身形,便随脚轻踢,大醉的鬼见愁便骨碌到墙的脚落,然后违反重力原则般从上而下滚到一把柳木椅上。
柳木椅虽然不大,但也尽够鬼见愁酣睡,打滚的了。
唐玄皱眉望着他的举动,但看到那一脚之后,紧皱的眉便放松下来。
若非懒得动,他对付鬼见愁的举动可不会这么心、温柔。习惯了抓啊、拎啊、扔啊,更有时候,视其为暗器,猛丢出去。没办法,真习惯了,反正他也不疼。
一望之下,老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比唐玄矮不了多少。面如晚霞,长眉,星目,阔口,鼓腮,发丝如霜,一身青袍、青裤、白袜、青色的开口鞋,步履遥遥,双手倒背,脸上带着笑,望着唐玄。
这时,唐玄才看到老者背后的阴沉着脸,一身邋遢,腰挂生锈片刀儿,瘦枯干比鬼见愁高不了多少的公三。
他连忙站起抱拳道:“见过公先生,这位前辈是”?
尚未等公三话,老者便摆手笑道:“前辈不敢当,我和公老头儿,是2999的守卫,来还是邻居。疯刀公三,老朽醉剑房六。楼房的房,六爷的六”。
唐玄微笑道:“公三爷,房六爷,请坐”。着便拎过两把椅子,在旁边放下。
公三这个人,一身邋遢,脏兮兮不修边幅。偏又冷着脸,挂着片刀儿宛如绝世刀客,话又少。叫他公三也行,叫他公老头儿亦可。如今,唐玄总算找到个合适的称呼,来给这两个邻居命名。
房六抱拳拱手,面带微笑坐在唐玄旁边,鼻子嗅了嗅,转目间,便看到倒落在地的大锅,渐渐熄灭的篝火,不由的皱眉瞪眼,神色大变,怒气冲冲的指着鬼见愁,问向唐玄咬牙道:“它干的”?
安雨轩嗤笑道:“人家的院子,人家的宠物。人家干啥轮到你生气么?你这老子,颇不晓事”。着,安公子滋喽,喝了口酒,吧嗒着嘴。
着还偷眼望了望跨刀的公三,无剑的醉剑,心中翻腾,很是瞧不起。别人不清楚守着2999的卫士是个什么实力,他可是心知肚明,武师有木有?
房六被呛的噎住,好半晌才收回颤抖的手指,叹息道:“可惜,太可惜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公三虽未话,但也鼻翼翕动着,神情漠然中带着遗憾。
唐玄微笑道:“酒,有的是!如此良辰美景,二位不远五百米来看望我这个邻居,怎能扫了二位老人家的兴”?
着,唐玄重新拢起篝火,洗好青梅,在公三与房六直勾勾的目光中,将大锅洗干净,架好,倒入百草酿。霎那间,茅屋前,又是草木清新、酒香阵阵。
火光映红了在场诸饶脸颊,也使得公三、房六上下急促滚动的喉结,颇为的引人注目。
杯举起,满眼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