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帮,钱爷一个人端坐在五楼屋里,初升的太阳发出柔和的光,透过窗棂晒到他脸上,暖暖的。
在这片末日废土,只有早上的阳光还令人愉悦。
桌子上摆着个白的发亮的盘子,里面分别是咸菜、肉干、坚果、烘焙甜点、生脑花、清蒸大肠、凉拌菜,还有一盘像纽扣一般大小的小馒头,一碗棕褐色的粥不知道用什么熬成,在他手边冒着热气。
钱爷一直认为,哪怕在这个该死的末日世界,生活还是要多些仪式感。
仪式感让生活成为生活,而不是简单的浑噩生存,钱爷在这个世界上、起码在松木城可是绝对的上层人,怎么能活的邋遢。
每天早餐的仪式感让钱爷有了存在感,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且,活的还不错。
他两只手洗得很干净,连指甲缝里都是清清白白,他啪的甩一下白手绢,塞在自己领口,右手拿起筷子,左手从筷子上轻轻撸过去,然后啪嗒一声点在盘子里,夹起盘绕的大肠。
这是厨房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做的,一整根,刚好切成一米长。
夹过颤巍巍的大肠,钱爷嘴一吸溜吸进一头,然后头一仰,舌头一卷再一吸溜,呲溜呲溜!
一整根大肠就像是小牛尾巴,欢快的甩动着,汁水四溅,甩了钱爷一头一脸!
钱爷微闭着眼睛,一边吸溜一边陶醉的晃着脑袋,还得抽空嚼一嚼,嘴角流出肥油!
香!
很快吃完,钱爷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把眼睛睁开,扯出垫在胸口的白手绢,用力抹了抹脸。
这就是仪式感。
据说,核战前有身份的人,都是这么吃早餐的。
唉,核战前啊,都快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
钱爷又擦擦嘴角,“传承战前绅士遗风”的自豪感,让他的愉悦又多了几分。
梆梆梆有人敲门。
“进来。”钱爷说。
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除了二当家铜锣,再不会有别人。
吱扭一声门被推开,铜锣进屋反身把门关上:“大哥,事儿都办妥了。”
“嗯,写大字的颜料、工具、证人、掩埋的位置、不小心暴露给巨罗的时机,都没遗漏吧?”
“大哥放心,三天前我们就在准备,事事都经我的手,按大哥的吩咐,咱们这边知情的兄弟,暂时先给弄晕了,这事除了我和大哥,再不可能走漏风声。三一帮这次,可是跳进清河也洗不清了。”
“那就好。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钱爷淡淡的说。
“大哥好安排!”铜锣由衷的说。
“我安排的好不叫好,何应物这小家伙,才真叫好啊!怪不得人常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若为自由故,应物出奇迹!”
铜锣一愣,他显然没听过这首诗,不过大哥很喜欢研究些战前的风雅,既然是大哥说的,那肯定是没错的了!
只不过战前谁知道何应物?
“大哥说得好!”他说。
钱爷笑笑,回身拿了一沓小馒头,递给铜锣:“嘿,你的一沓。”
“不,是你的一沓。”
不管是谁的一沓,铜锣最后还是抓到手里谢过大哥,带上门便走了。
钱爷心里敞亮通透的很,嫁祸三一帮这步棋,他可是筹划了好久。连续几年时间不显山不漏水的挑拨,巨罗和三一帮的孙大头,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不和睦那么简单,内心的芥蒂和猜疑,也不是一日之寒。
长久以来,松木城三家主要地头势力,狂暴地鼠帮是10分,那金龙帮就是6分,三一帮则是5分。
按正常的思路来看,应该是6分和5分的凑成一伙,共同对抗10分的。巨罗当然懂这个道理,所以很多年来他一直潜移默化的分化金龙帮和三一帮,让这两方没办法联起手来搞他,这方面巨罗确实做得很好,钱爷和孙大头真就没有正儿经的合作成哪怕一次。
然而不管是钱爷还是孙大头,都很懂另一个道理,不管他们哪一个帮派被巨罗吃了,幸存的那个肯定活不过三天,因此别看他们拧不成一股绳,但他们不管谁要被巨罗大搞,另一方肯定是拼死相救,也算是不得已的奇葩行为。
而且,孙大头和钱爷,哪个没有点底牌?就算杀不死不惧武器的巨罗,剁下两只爪子估计问题不太大,所以说到底巨罗也不敢太过分,把钱爷和孙大头逼到一条船!
这种各怀鬼胎又无可奈何的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关系,存在了好多年。
当然他们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比如钱爷,他经常会创造一些巨罗和孙大头的小矛盾,这些矛盾小到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最多骂一句甚至瞪个眼就过去了,在每天都是打打杀杀的末日世界,这算个屁!
钱爷的这些无数次小心思在几年前来看,是毫无意义的,而在过了几年之后回过头再去看仍然是屁用没有。
直到遇见合适的导火索,他的这些小心思才会变得阴沉可怕,而人畜无害的小矛盾,也可以变成成吨的。
何应物就是这个导火索,甚至是超过了钱爷所有想象的导火索。毕竟他做梦也没想过,光用导火索就把仨帮主都干掉。
这种威力,还是叫导火雷比较好。
所以对钱爷来说,现在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虚弱到5分的狂暴地鼠帮和本就是5分的三一帮对决,应该是很好的事情。
所以他前几天溜出松木城去找何应物的消息,传到巨罗那边会变成“孙大头去找何应物”,这是钱爷隐藏数年的底牌之一,打入巨罗内部的自己人。
最关键的证据是白斩超级液体防弹衣上的弹痕,以及远处洒落的弹壳,所有这些都会指向孙大头!至于为什么,另一张底牌而已!
而昨晚的标语和大s,会有多条线索分别指向金龙帮和三一帮,但巨罗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偶然确认”真凶是三一帮!至于为什么,又一张底牌而已。
伴着咸菜吃脑花,钱爷终于仪式感十足的吃好了早餐,透过窗户向外看,他一眼看出去好远,今天大街上的闲人似乎尤其多,也特别行色匆匆。
大好的太阳高照,当然不会下雨,不过另一种形式的暴雨,似乎正在酝酿。
他心情舒畅到极点,看着盘干碗净,一时兴致大发,拿起筷子挨个敲盘打出节拍!
屋里响起清脆的当里个当的声音,以及钱爷不太着调的小调。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当里个当里个当里个当
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城里地鼠帮
那巨罗,能力强横不怕枪,功夫练到肚皮上
在松木城威风了二十年,全城的地头势力被他伤
好汉钱爷,忍辱负重这些年
鳖孙大头,跳进清河难洗冤枉
辛苦筹划几年整,一准在今天放炮仗
这何应物一个小娃,包袱背到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