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腔的绣娘双手叉腰,护在陈若宁跟前,一双满是嫌弃的眼神在苏念小小的身上打量了个来回。
“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你别以为六公主说你是管事,这绣坊就都得听你的了,你看看,阿宁现在连针都拿不稳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陈若宁,你要是想撒手不干,现在就尽管回去,至于单子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但,若是你下午离开了,那这绣坊,你也别回来了。”
苏念冷眼朝着她们走去,只见那绣娘拉着同伴一起,将陈若宁给围了个严严实实,生怕苏念伤了“虚弱”的陈若宁。
“凭什么你说了就算,阿宁是走是留,也要六公主说了算吧!你才来绣坊多久,你知不知道阿宁在绣坊的分量!除了年姑娘,还有谁能扛这绣坊的梁柱子?”
“你嘴上说的好听,你倒是将她的绣样都补完啊?你倒是将那些单子都交了啊!”
苏念见她说的起劲,索性丢给她一个白眼,看着她一时语塞,一把将她推开,看着趴在绣架上的陈若宁,笑道,“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苏念!你别欺人太甚!”
那绣娘又挤了进来,将苏念隔绝在外,与她们交好的绣娘,也都围了上来,说着苏念的不是。
其他绣娘在自己的绣架上看着,却没有一人再敢上前。
这样就显得苏念特别孤立无援。
“话我放这儿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我若是见不到完整的绣样,你明天就别来了,”苏念可不管那些绣娘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她只是盯着陈若宁那看似虚弱的样子,眯了眼。
“你拿前途跟我赌,你输了,一无所有,我若输了,最多不过是回个村子而已,陈若宁,你可想好了。”
说罢,苏念就扭身离开了,仓库里,还有新到的料子,她需要去清点。
若是陈若宁不绣了,她就不信,绣坊里,她就教不出一个能挑大梁的绣娘来。
她是不能动手,可没说她不能教啊。
……
就在苏念离开后,陈若宁撑着有些苍白的脸色,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盯着周围绣娘七嘴八舌的安慰,顿时觉得一口郁结之气没上来,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阿宁,若是真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苏念那丫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是个穷乡下来的丫头,哪儿敢动你的位置。”
“就是啊,你陈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年姑娘在的时候,可一句重话都没同你说过,这个苏念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烧错了地方而已!”
耳边的声音吵的陈若宁几乎爆发。
为了自己娇弱的形象,只好撑着笑,朝她们开口,“你们别说了,她也是为了绣坊好,这单子若是做不出来,咱们都免不了上头的责问,我还是再撑一撑吧。”
开什么玩笑,她可以拿绣坊的单子开玩笑,但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绣坊的单子出了差错,自有管事的苏念顶着,如今还有六公主在绣坊,什么单子压不下来。
可若是苏念当真将自己赶出绣坊,那她往后要嫁入高门的愿望就会落空了。
没有高门愿意接受一个被绣坊赶出的女子。
在这个时代,绣艺,就是女子的荣耀。
她不能毁在苏念手里。
思及此,手中的针线不由得快了不少,周遭的绣娘见劝诫无果,便也都散了。
那位与她交好的绣娘,还是在一旁将她的绣线都劈好,生怕她累着了。
可由始至终,陈若宁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门外的小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苏念就不是个好惹的猫,那爪子可锋利的很呢。
一时的走神,小厮倒是没注意眼前已经站了一个黑衣人。
男人,戴着面具,赫然就是在离山村的那名神秘人。
“这位公子,买绣样还是绣衣呢?”
小厮只觉得寒气逼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堆上了满脸的笑容。
这身衣裳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可不能怠慢了。
敢来买绣品,自然都是有权势的。
“找人。”
说着,黑衣人提步就要进门,还不等小厮跟上询问,陈若宁正巧就瞥见了男人身上的衣裳。
有暗纹,是龙纹。
哪怕绣艺再好再隐蔽,绣艺出众的她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时候,陈若宁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还“眼疾缠身”,一个健步就飘到了黑衣男人跟前。
“公子是要看绣品吗?”
小厮见陈若宁突然出现,咽了口水,后退了几步,回到了门前。
都是他惹不起的姑奶奶,还是别瞎掺和了。
“我找苏念。”
男人的声音平淡的似乎没有任何起伏,明明已经是初夏的天了,可陈若宁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越是这般难以接近的男人,定然都是权贵。
陈若宁这般安慰自己,可听到苏念的名字,她的眸子却又冷了下来。
“我们这里没有叫苏念的绣娘。”
一句话,否决了苏念的存在,可在其他绣娘听来,却也只是悄悄对视了一眼,不敢再说什么。
这位可是刚刚和苏念惹过事儿,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们这里确实没有叫苏念的绣娘,只有叫苏念的管事。
苏念也确实不会刺绣。
“年秀秀呢?”
黑衣男人的唇微微抿了抿,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苏念不在绣坊,那年秀秀总在吧?
“年姑娘前些日子就回京都了,听说是回去嫁人……”
“多谢。”
陈若宁话还没说完,只见黑衣男人便打断她的话转身走了。
这会儿陈若宁算是明白了。
这男人那里是来找苏念的,分明就是看上年秀秀的美色来的,听到年秀秀嫁人了,这就伤心的走了。
思及此,陈若宁暗自记下这男人衣裳上的暗纹,想着回去问一问父亲,这是哪一支皇族的暗纹。
回头后,她才看到周遭的绣娘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陈若宁立即伸手抚着额,一副有些体力不支的模样,摔坐回了绣架边。
“阿宁,若是累了就别撑着了,有人来我帮你接待就好了。”
“嗯。”
……
门外的黑衣人走了。
离开了清河镇。
苏念,也许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他突然情绪波动变回人,他自己也始料不及。
也许他和苏念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
果然,日落的时候,陈若宁终究是交了绣样。
苏念听到消息的时候,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是绿茶横行呀!”
“苏念,绿茶是什么?”
清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惊的苏念险些扎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