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教的夜晚无风无雨无月光,只有那大片大片的火树银花,映衬在黑色的暗幕中,显得更为诡谲神秘。
离殇一路跟着赤焰尊主,看着他当真进了一个叫晨曦洞的溶洞内,这才转身离开,赶回向冽寒宫主复命。
感受到那缕气息已经离开,赤焰尊主这才面露厌恶之情,转身踏出晨曦洞,准备向翀辉洞而去,可是他方才走了两步,若曦便满脸泪痕的跑了出来,重重的跪倒在地,揪着赤焰尊主的衣摆,痛苦的哀求:“尊主,若曦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完成了您的吩咐,求求您,放过晓音吧,若曦从小孤身一人,灵力术法低微,就连许多婢女也瞧不起若曦,而其她小主姐妹,更是对若曦嗤之以鼻,只有晓音一直陪在若曦的身边,照顾若曦,保护若曦,若曦真的不能失去她,先前的事,是若曦错了,尊主求求您了,求您放过她吧。”
面对若曦的请求,赤焰尊主面上不耐,一脚踹在她的胸膛,将她踹离了自己,厌恶冰冷的道:“冽寒兴许会在火教小住几日,这几日用到你时你只需乖乖配合,等到冽寒离开,我自会放了她。”
“尊主——”
赤焰尊主再也不理会悲戚的若曦,大踏步的离开。
原来,在周柠要杀晓音之际,二暗卫便前来禀报赤焰尊主,冽寒宫主来了,他在一瞬间的怔愕过后,立马意识到若曦和晓音都不能死,若曦如此在乎晓音,只有掌控了晓音,若曦才能乖乖配合,与他演一场戏,于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拦住了周柠。
周柠因为书菱之事早已失去了理智,不仅不听他的劝阻,更是一意孤行,只想至若曦与晓音于死地,赤焰尊主只得阻拦,周柠气急之下,将长剑指向了他,赤焰尊主见她一时无法冷静,便趁周柠不备之际点住了她的穴道,并让暗卫将周柠送回了翀辉洞。
周柠走后,他又让暗卫将晓音带走,并对若曦冷漠道:“若想要她活命,便乖乖的配合我在冽寒面前演一场戏,他费劲周折的将你送进火教,就是希望你能离间我二人的关系,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晓音被他们带走,若曦还能如何?只得默默的流着泪,点头应是。
最后,赤焰尊主派来灵医,将若曦额头上的伤痕隐去,又招来婢女为她收拾一番,两人这才去了闫火堂,也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若曦怔怔的看着赤焰尊主离开,她的眸中有痛苦,不甘,悲凉,最后尽数转化为恨意,撑在地上的手渐渐收拢成拳,柔若无骨的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周柠,书菱,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赤焰尊主到达翀辉洞,来到了周柠的寝室门前,轻敲房门,柔声道:“柠儿,是我,睡了吗?”
他等了几秒,不见寝室内传出声音,他又柔声的哄劝道:“柠儿,把门打开好不好?此事我也是无奈之举,现下若曦和晓音都杀不得,等冽寒离开,她俩在任由你处置,你看可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无论赤焰尊主说任何话,都不见寝室内传出声音,最后,他只得一声无奈的叹息,嘱托道:“我知道你此时不愿见我,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不要再难过了。”
赤焰尊主离开了,寝室内的周柠蜷缩在床榻之上,抱着自己的双腿,两行滚烫的泪瞬间涌出,她知道,赤焰完全可以将这扇门打开的,但是他没有如此做,他尊重自己,可是一想到书菱,她的心中更为痛苦,由于冽寒的突然到来,她不能杀了若曦为书菱报仇,她做为书菱的主子,有愧于书菱。
她又何尝不明白赤焰阻拦她,是为了他们俩的将来着想,不论是她还是赤焰,都需要若曦配合,配合他们演戏,让冽寒宫主宽心,甚至让他后悔过多干涉她和赤焰的事情,可是前一刻发生了书菱那样的事情,她又如何能理智,如何能为了自己和赤焰的未来,就这样轻松的绕过若曦,想到自己体内的禁咒,又想到铭洛给她的那瓶溶阳水,周柠心中悲泣。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任由赤焰尊主接近她,从而也不会失了那颗心,导致现在前后都是绝路的境遇。
第二日清晨,烁言早早的离开了菱洞,回到燃盛洞后,他将自己关在房内,而书菱同样如此,将自己关在菱洞,不见任何人。
赤焰尊主施了隐身术,来翀辉洞看望周柠,周柠同样没有为他开门,他心下无奈,想到如今书菱恐怕是没有心思伺候周柠,便命暗卫又挑了两个伶俐的婢女,一个服侍周柠,另一个,去照顾书菱。
在冽寒宫主一行人醒来之际,赤焰尊主办了一个盛大的酒宴,火教内所有小主与长老们齐聚一堂。
由于圣教内,寻常百姓进入不得,圣教内又不容有歌姬舞姬的存在,于是,宴会上的歌舞就只得有火教的众小主一一表演,好在火教的小主们面对冽寒宫主这样尊贵又英俊的单身男士都愿意一展自身的魅力,也不嫌当中表演自降身份,一时间也算是歌舞升平。
若曦一袭华丽的火焰云纹华服,头戴赤金祥云流苏,本是华美端庄的服饰,可偏偏她竟是一脸媚态的靠在赤焰尊主的怀中,这模样,堪比妓女舞姬,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似乎赤焰尊主很是喜爱,揽着她纤细的腰身,端着玉樽喂她果酒,活像一个被美色所惑的千古昏君,完全看不到一点昔日威仪凛然的模样。
冽寒宫主昨日怀疑他是在做戏,可是今日他又是如此,而且宴席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见到周柠的人影,他才不得不相信,周柠当真是因为若曦,与赤焰彻底闹翻,而赤焰也被这个若曦,迷的神魂颠倒。
冽寒宫主不由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怀疑赤焰对天下百姓之心,不该非要让若曦进入火教,试探二人之间情义的真假,现在的一切似乎都被他的多疑搅成了一滩浑水,可是若曦如今已是赤焰的女人,又如何能在随他回水教,只怕就是赤焰,也是不会答应的,冽寒宫主的额角有些隐隐作痛。
一席酒宴,赤焰尊主玩的是逍遥快活,冽寒宫主却是索然无味,满心忧思,当宴会一结束,他再也呆不住,领着离殇等人,返回了水教。
他需要再好好想一想对策,再如此下去,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冽寒宫主走后,赤焰尊主这才长松一口气,也将晓音放了回去,只是周柠,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见他。
烁言将自己关关在房中两日,便收拾一番,继续跟在赤焰尊主身边伺候,可是书菱,依旧是日日不出房门,伺候书菱的婢女得了赤焰尊主的命令,每日夜间都会去翀辉洞内向周柠汇报书菱每日的情况,但每日的汇报内容基本无甚变化。
“书菱姑娘今日依旧是坐在床边发呆,到了饭点,奴婢准备的饭菜,她也会用,可用完善后,又是坐在床边发呆,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七日,婢女汇报完,周柠辉了挥手,婢女退下后,周柠竟也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而伺候周柠的婢女同样日日要去燃盛洞内禀报,禀报的内容也仍是一成不变:“周姑娘今日依旧是时常发呆,凡是除了每日伺候书菱姑娘的婢女前去汇报时,她会说上两句话,再不见多余的话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婢女退下后,赤焰尊主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这似乎是他与周柠在一起以来,两人第一次发生矛盾,他情愿周柠对他吼,对他闹,跟他吵,也不愿意看着她无视自己。
见赤焰尊主如此烦躁,隐在暗处的烁言默默上前,对赤焰尊主道:“主子,周姑娘的心结在于书菱姑娘,不妨让属下去劝一劝,只要书菱姑娘肯去见周姑娘,想必周姑娘就不会再生主子的气了。”
赤焰尊主的眸光一亮,转而又黯淡下来:“你和她如今也是——”赤焰尊主顿了顿又道:“你有把握让她见你吗?”
烁言垂下眼帘:“属下愿尽力一试,不管结局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哎!”赤焰尊主叹了口气:“罢了,那你先去试试吧。”
烁言来到菱洞外,敲了敲门,不见屋内有人应答,他便直接站在门外对着屋内道:“书菱,我知道你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我本也不想前来惹你心烦,但是如今看到主子们那样,我心中实在难安,周姑娘对你的好,你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愿意见到你死,她只想你活着,哪怕恨她也无所谓,如今,她已将自己关在屋内七日了,她一点都不比你好过,所以,你可不可以去看看她?其实在当晚我带你走后,周姑娘就直接冲去了晨曦洞,要杀了若曦小主为你报仇,只是不巧的是,冽寒宫主来了,尊主需要若曦小主配合他演戏,便阻拦了周姑娘,也因此事,周姑娘到现在也不愿意再见主子,书菱,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发生了这种事情,难受的并不只有你一人,周姑娘也在日日为你担忧,你可不可以?去看一看她?”
烁言话落,屋内仍旧没有一丝声响,紧闭的大门也没有人为她打开,他无力一叹,落寞的离开了,但其实他的话,书菱都有听到。
在听到烁言声音的那一刻,书菱浑身一抖,不觉得从床上站了起来,随着烁言每说一句,书菱的泪,就如泉水一般疯狂的外涌,尤其是听到周柠在日日为她担忧,竟为了她一个小小婢女的事情,和赤焰尊主产生了隔阂,她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觉胸口,绞着疼的厉害。
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听烁言说完后,直到他彻底离开,她才放声大哭了起来,周柠在意她,想让她活着,可殊不知对她而言,失了清白比死,更让她难过,也不知那人,得知她失了清白之后,还会不会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就连周柠对她也是一知半解,她不怨周柠,她只是替自己,感到迷茫和悲凉。
烁言本以为自己费了一番唇舌毫无作用,却未想到书菱在当天晚上,便细细收拾了一番,前去见了周柠。
今日的书菱特意敷了细粉,抹了唇汁,让她原本苍白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可是周柠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还是不由流下了眼泪:“你瘦了——”
短短三个字,也惹得书菱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姑娘也轻减了。”
“对不起!”
书菱摇了摇头:“姑娘不必说对不起,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该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想见到我了。”
书菱仍旧摇了摇头:“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姑娘待书菱的情谊书菱是知晓的,况且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该为了书菱之事,与尊主置气,让您二人产生隔阂。”
“我和他——”周柠话语微带哽咽:“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你,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不过是最近想清楚了很多。”
“姑娘真的要与尊主这般下去吗?”
周柠沉默良久后,反问道:“这几日你虽身在菱洞,从未踏出过房门,但我知铭洛有的是办法与你联系,他这几日可有给我送信?”
书菱抿了抿唇,默默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周柠:“主子在昨晚,让人给了我这封信,托我转交给您。”
周柠连忙将信打开,不出她所料,铭洛在信中命她尽快将溶阳水下到赤焰的茶水里,周柠渐感无力,在桌案前缓缓坐下。
看着周凝的神情,书菱心中已有一丝明了:“可是主子崔您动手了?”
对于书菱知道此事,周柠一点也不惊讶,蹙着眉,微微点头。
“姑娘当真会对尊主下手?”
“我不知道。”
“姑娘若实在下不了手,那么就让书菱来吧。”
“你?”周柠微愕。
尊主只要与姑娘在一起,警惕心便不会那么强,书菱想要找到下手的机会并不难。
周柠心中酸楚,就连书菱也知道,赤焰只要跟她在一起,就会对她绝对的信任,就连她身边的人也降低了防备,这全都是因为爱她,而她却——
周柠摇头否决道:“你下手跟我自己下手,有什么区别?”
“看来姑娘对尊主是动了真心了,不舍得伤害他。”
“他待我很好。”
“既然姑娘舍不得,那就将一切告诉尊主,让尊主带您逃走吧,离开这里,离开圣教,走的越远越好。”
周柠苦笑:“走?能走去哪里?这个世界就这么大,先不说我身有禁咒,就是他,也不会同意离开的,他心系百姓,装有天下苍生,即使他愿意为了我放弃天下,可是我与他在一起,又如何能够心安?”
书菱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无奈的感叹道:“姑娘太难了。”
“是啊,不论进退,都是死路,你说我该怎么办?”周柠深深的叹了口气,扬起笑容,对书菱问道:“,莫要提我了,哪怕是死——”
“姑娘——”书菱不认同的唤了一声。
周柠冲她摇了摇头:“无妨,我的结局,谁都改变不了,若真有一日就那么去了,在此之前,我只希望你能幸福,你我从未交心的交谈过,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现下无人,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书菱抿了抿唇道:“书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侥幸对术法灵力有着极高的领悟,所以才得了主子的青睐,有幸让书菱陪伴在姑娘左右,至于以后,姑娘在哪儿,书菱就在那儿。”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认认真真的回答我,你对烁言,当真一点感觉都也无?”
“姑娘莫要再提他了,我与他是不可能的。”
书菱向來便很主张,周柠知道无论她再如何询问,也不会改变什么,便握紧了她的手,带着期盼,认真道:“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大概已知晓你心中有人,我也不过多干预,只要你觉得你的坚持是对的,那便坚持下去吧,至少在以后,你回想这段往事之时,不会有所遗憾。”
书菱的手微微一颤,许多话她想要对周柠吐露,却最终还是咽回了肚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