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一心想周日下午出院,正好赶回去处理一大堆啰嗦事,但医生认为他高烧未褪尽,为防止反复还得输液并住院观察一。朱正阳安慰道有他在三滩镇守着没多大问题,及时保持联系即可。
事实上两人还是低估了某些人无耻的下限。
靠近中午时白翎匆匆过来看望了会儿又匆匆离开,语焉不详案子的调查量很大,而且阻力重重。有朱正阳和严华杰换班,赵尧尧白不好意思露面,但照例没黑就抱着保温瓶出现在病房。
晚上七点查房时方晟体温基本正常,医生斟酌减了部分药继续输液,并实在着急可以明上午出院,但傍晚必须过来复查。
医生离开后,赵尧尧轻声:出院后住我家……
不太好吧。
她脸一红:两个房间呢……似乎越解释越乱,好像在暗示什么,她不下去了。
方晟心中一荡,倒想躺到她家安安静静休整一赵尧尧耐得住寂寞,能半不话,和她在一起确实感受到那种很特别的静谧。
然而转念又想,白翎所的大麻烦想必没中断对赵尧尧的监视,万一被看到住进她家,有损她的名节,毕竟是没成家的孤男寡女,同居一屋难免不让人遐想。
遂道:索性明下午出院吧,省得搬来搬去。
赵尧尧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没吱声。
晚上十点多钟,住院部终于安静下来。
她突然:下午容又给我打电话了,她……
方晟抬手阻止她继续。
你关机两了……她还是幽幽把话完。
他郁闷地摇摇头:昨不是好以后不提她了?
我是你俩的联络人啊。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哭笑不得:我宣布中断联系,取消你联络饶资格。
她难得俏皮地:遵命!
她粲然一笑,脸庞宛如鲜花绽放,娇艳的红唇衬着洁白整齐的牙齿,瞬间折射出万般风情,整个病房因为她的笑仿佛亮了十倍。
从没见你这样笑过,很漂亮。方晟真诚地。
好像是第一次夸她,赵尧尧又欢喜又害羞,不禁把脸别过去,心里盛开千万朵姹紫嫣红的鲜花,熏得她快要醉了。
接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凌晨两点才睡着。白翎猜得不错,周一早上赵尧尧果真请假继续在病房陪着,只偷空回家洗漱打扮,重新换了身衣服。
手机开机后,跳出若干条未接来电提示信息,还有周容发的短信,方晟没细看全部清空。
中午朱正阳突然打来电话:气死人,这帮家伙太过分了!竟然趁你不在临时开党委扩大会调整工作安排,真无耻!
怎么调整?方晟问。
以党政办工作太忙为由把我调离改制领导组,换上财政办吴箕,谁不知道那家伙是牛好文的忠实走狗?还加强领导,把秦镇长也列为副主任,而且三位组员都回原部门,重新安排了丁书记和牛好文的人。简直赤裸裸地掠夺胜利成果!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能卑鄙到这个程度!
电话里朱正阳怒火冲。
方晟想了会儿,道:既然他们下了战书,那就沉着应战好了,别着急,等我明回去再。
放下电话,赵尧尧问:镇那边出新情况了?
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忙不完的工作,解决不完的矛盾,习惯了。
如果调到县城呢?
方晟愣住,想了很久才道:在基层乡镇工作是挑战也是机遇,只有积累足够经验和阅历,才能从容应对未来的困难。我没想过五年、十年后会怎么样,但我希望自己踏实走稳每一步,裹挟无可争议的成绩前进!
嗯,你想在官场取得成就,赵尧尧喃喃道,不容易做到,但我相信你!
确实很不容易。庞大的官僚体系中充斥了三种人,一是碌碌无为的庸官,不知进取,只图安逸享乐,混到足够资历平安退休是他们毕生的愿望二是永不知足的贪官,挖空心思钻政策的空子,官商勾结,为捞好处人为设置种种障碍,眼里除了钱还是钱三是暴征强拆的酷吏,为了业绩和gp增长不顾老百姓利益,只要有利于向上爬,不惜任何手段,方晟感叹道,所以真正想做事、做实事的干部反而被打压排挤,得不到施展机会,我想做一个另类,在官场冲锋陷阵,破坏既有的规则体系,闯出一条只属于方晟的道路!
这是方晟第一次坦露心迹,阐述自己的为官之道。赵尧尧眼睛愈发明亮,表情复杂而捉摸不透,良久道:
我希望……一直……看着你不断成功……
下午方晟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傍晚医生复查后认为基本痊愈,办完出院手续乘车回到三滩镇。
晚上朱正阳过来交换了白发生的情况,认为丁书记和牛好文眼看改制取得突破,都坐不住了,一方面削弱方晟的权力,一方面往领导组里塞自己人,以便将来分享胜利果实。
秦镇长本来是中立派,却故意放到炙手可热的副组长位置,既能拉拢他,又能对你形成牵制,可谓一箭双雕,朱正阳分析道,吴箕就是牛好文牵的狗,叫他咬谁就咬谁,根本不带思考,新抽调的三个缺中一个是丁书记远房侄子,两个跟牛好文沾亲带故,吃相太难看!
方晟展颜笑道:老实话,现在是否后悔从人事局跑到这儿?乡镇工作的复杂性和斗争的残酷性远超你的想象吧?
朱正阳无奈摇头,笑道:可是成坐机关猴年马月才能熬出头?不如甩开膀子跟这帮家伙斗一斗!
有这份豪气就够了!方晟拍拍他道,明起看我收拾他们!
周二早上才到办公室没多久,丁书记便捧着茶杯踱进来这是方晟提拔后他头一回来这儿,满脸笑容问候一番病情,然后笑眯眯道:
前段时间方镇长担子压得太重了,我这个班长关心不够要反省啊。昨班子特意研究给你减负,顺便微调下改制领导组成员,待会儿我让正阳把会议记录送过来。
四个具体做事的都调整没了,还好意思微调,方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两句粗口,笑眯眯道:多谢领导们关心,尽管没参加讨论,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会坚决执行会议精神。
他强调会议决议是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作出,而且持反对意见,只是少数服从多数,不得不接受。
丁书记脸上还挂着笑,但笑得有点僵硬,随便了几句便离开。
般二十分,方晟召集领导组开会,也把秦副镇长请过来列席。参会者都心知肚明方晟对这次调整不满意到极点,已做好接受暴风骤雨洗礼。不料他一个个看过去,很温和地:
今明两开展调研,大家抓紧时间熟悉情况,走吧。
整整一,方晟带着他们跑了七家企业,深入每个车间查看生产情况视察了三个正在基建中的产房工地,和工人们一起吃午饭在荒芜的盐碱地步行十多公里,讨论风力发电的远景规划到两家镇办养殖场实地考察了七个大鱼塘,并探索新模式下的鱼塘带方案。临近黑才回到镇上,又陪正在考察、谈判的十多位投资商吃晚饭,散席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明行程更紧张,七点钟就得会合,秦镇长有空参加?方晟问。
秦副镇长从没经历过如此强度和节奏的工作,累得骨头快散架了,一听还约明继续,心里一哆嗦,摇手道:明上午有个会,我就请假了。
没关系,那你们几位……方晟顿了顿,晚上回去思考一下,把今调研的心得和建议形成书面材料,明早会合时交给我。
吴箕等人面面相觑,都傻了眼,没料到每调研后还有家庭作业,当下均有些后悔,对是否应该调到改制领导组产生怀疑。
周三早上方晟站在办公室门口,匆匆赶来的吴箕刚方镇长早上好,就被打断,方晟指指手表道:
迟到六分钟,我希望没有下次。
吴箕尴尬地干笑数声,却听方晟又问:各位写的材料呢?
四个人忐忑不安交过去,那心情比在学校交作业还糟糕。方晟草草翻了一遍,陡地勃然大怒,挥着一页纸指着其中一壤:
郑阿秀,这能叫材料吗?昨跑那么多地方,每家负责人你好再见加起来都不止一页纸,这样的态度能做好工作?你留下重写,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正式介入工作!
郑阿秀是三十出头的少妇,平时哪受过这种委屈,哇一声抹着眼泪跑开了。
你们几个写的东西也不到位,方晟摇头道,心得和建议不是记流水账,改制领导组也不需要专职秘书,你们必须站在镇领导的高度,从经济发展战略角度考虑问题,调研报告没个七八页能叫报告?先上车,今晚大家还得加班。
好容易等到牛好文上班,郑阿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一番,态度坚决地表示回原部门,打死也不跟着方晟。牛好文没办法,带着她到丁书记办公室,郑是搞政工出身的,在改制领导组非常吃力,请求退出。丁书记有些不悦,暗想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才跟了一就吃不消,表面还保持微笑,明跟方镇长打声招呼吧,让他补充业务相对熟悉的同志。
不料晚上丁书记也接到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