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找到红叶林小朱楼的时候。
慕容伤正坐在廊庑底下对着一盏琉璃灯,看一封信。
见她过来,嘴角凉凉勾了勾。
“说完了?”
秦妩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傻爹分辩一下。
“我爹都是为了我。他知道我要跟楚霄越解除婚约,正在帮我想办法。”
虽然他的办法幼幼稚稚的,什么带着闺女和全副家当浪迹天涯,但那也是父爱呀。
秦妩有点担心眼前这个小变态会发作。
毕竟之前秦爹毫不客气,拷问逃犯一样把他问了一遍。
出于意料的是,坐在檐下的黑衣少年并没有生气。
两根玉白手指夹着信纸送入灯罩里。
微黄的薄脆纸张蝴蝶似的,眨眼间化为灰烬。
少年容色被琉璃灯盏染上一层温润浅光。
饶有兴趣地问:“你爹为什么叫你枝枝?”
秦妩转开眼,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我小名就叫枝枝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秦妩皮笑肉不笑。
慕容伤在身侧摸了摸,丢了个沉甸甸的钱袋过去。
“说。”
秦妩眼睛瞬间亮了。
“亲爱哒~~~~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这么亲密的关系,谈钱多俗气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哒。”
慕容伤挑了挑眉,“哦?银子还我。”
秦妩赶紧按住钱袋。
“别拿走,这是我们爱的证明!世上男人那么多,我只花你的钱。为什么呢?因为我爱你鸭!”
慕容伤神色古怪,按了按眉心。
“当然啦,除了你的钱,我更爱你的人。”秦妩热情地送了个给飞吻过去。
瞧瞧她这巧舌如簧的,做小变态的狗腿子真是太屈才了。
清了清嗓子,秦妩开始解释为什么她小名叫枝枝……
因为她刚出生的时候,身体羸弱,爹娘非常担心养不活。求佛问道,用了各种方法。
后来,不知道听谁说的,他们给秦妩找了个命格很硬的干爹。
——蜀郡万花谷里一棵长了八百年的老桑树。
干爹是树,干爹的崽自然就叫枝枝了。
慕容伤听完,沉默下来。
秦妩吁了口气。还好,没有被嘲笑。反派果然见多识广,什么认一棵树做干爹这种奇闻,都是小意思了。
就见那边慕容伤问道:“那棵桑树结果实么?”
“结啊,可甜了。夏天的时候凉水浸一下,简直就是神仙果。”
就听慕容伤说:“那你吃了干爹的孩子,岂不是姐妹相残?你干爹不会伤心么?”
秦妩:…………
慕容伤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伤口崩裂。
秦妩死鱼眼瞪着他。
笑死你算了。
。
慕容伤出宫是为了养伤。
看起来若无其事,实则他腰腹间那道伤疤还是很要命的。
进了小朱楼,他像昨日里一样。
一边走,一边把外袍褪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
然后是中衣,再然后是染着血的绷带。
除去衣服之后,能看到伤口有点发炎。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让秦妩都没办法好好欣赏小哥哥劲瘦的细腰了。
他是昨夜受的伤,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虽然上了药,但他对伤势并不上心,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浪。
…
小朱楼深处,是一眼汩汩冒着热气的药泉。
看着没多大,也不知里面的水是从哪里来的,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顺着水汽弥漫整片空间。
慕容伤转身,似乎这才发现秦妩还跟在身后。
并且还傻乎乎,用那双好看的杏眼直直瞪着他。
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不疼么?这得疼死了吧。
少年笑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脸。
“我要闭关养伤,这两天都要在这里泡澡。”
秦妩哦了一声,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什么。
小变态要闭关,两天不能出门,那她岂不是……
我——的——天——呐!
小岳岳捂脸表情包。
把我这么一个年轻热血的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这样好么?
欢喜的泪水从嘴角划过。
慕容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跨进药泉里坐好,抬抬眼皮对秦妩说道:
“我闭关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所以这两日,你要负责我的茶水药膳,哦,还有解闷消遣。”
秦妩:“……”呼吸到的空气突然没那么芬芳了。
“我笨手笨脚的,不如,找个细心的姐姐过来?”
这才发现,偌大的小朱楼,除了他俩,没有任何人。
连执灯奉茶的婢女都没有!
慕容伤:“不了,就你。我现在要吃宵夜,想吃点软软的,不太甜腻的东西。”
秦妩笑不出来。昨天怎么不见你吃宵夜?
“还是不要吃了。宵夜不利于肠胃修养。”
慕容伤带着一身水汽突然从药泉里站起来。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表情极其严肃,似乎突然间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秦妩僵着也没敢动。
片刻后,一根手指在她胸口点了点。
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蜘蛛们明天就能爬到这里了。”
秦妩:“…………”
慕容伤哈哈大笑。
那小姑娘鼓着脸离开之后,他对着虚空中黑黝黝的房梁吩咐道:
“找人跟着她,别让她出意外。”
一阵微风从房内卷了出去。
。
秦妩拿着钱袋去找小哥哥……不,去找宵夜。
她脚步匆匆的,走得极快。现在时间还这么早,溪边的宴会应该不会这么快结束吧?
就在她快跨出红叶林的时候,忽然嗅到了一点点甜香的气味。
紧跟着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她怎么还不醒?”男人的声音说道。
“快了,马上。”女人的声音回复。
男人带着怒意,“我就说你刚才下的药太重了。我崽从小金贵,能受得了这个?”
女人:“……闭嘴,还学不学了?”
秦妩头有点晕晕的,耳边一直在吵架,吵得她闭眼也不安生。
等她终于攒足力气,睁开眼睛时,一盏灯在她面前晃了晃。
灯旁坐着个吐气如兰的大美人,正一边往指甲上涂抹花汁,一边斜着眼睛看过来。
“醒了?”
秦妩坐起身。
这是一位女子的闺房。
粉色纱帐,小香窗,美人瓶里盛着两枝盛放的芍药,暗香幽幽。
美人笑了笑。托着香腮凑过来看秦妩的脸。
“一点毛孔都没有啊,皮肤真不错。”
“??”这是个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