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主取兽,这是赤能想到拯救仁颂门虚兽的唯一办法。
连四圣会的大人物都豢养虚兽,此事可以说是修真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想靠一张嘴说服仁颂门修士自觉解除契约根本不可能。
赤费尽心机吸引众人目光,以一挑十拖住众元婴,正是为了给同伴们制造机会去解放虚兽,然而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
虚兽们被重新抓住收入仁皇囊中,许多人脸色灰白。
最痛苦的莫过于触到的希望被人当面夺走。
只有一点赤想不明白,她早跟同伴们说好,解放虚兽后让他们赶紧分开逃走,看这架势,虚兽们肯定没有分散,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疑惑,更让赤感到心凉的是众虚兽最前方又是熟面孔。
苏晴!
看得出来,不知何时苏晴已经换了主人,难怪仁皇能轻易找到隐藏的龘和阿依穆,有这个探测虚兽的利器在手,仁皇自然无往不利,她的存在,竟然变成了虚兽们生存的阻碍。
只要苏晴存在,她的力量就必然被人觊觎,她一旦落入不轨者囊中,那对战战兢兢,时刻伪装的虚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该存在的生命么?
脑中的思绪太过分乱,坚定如赤也不免生出疑问,动摇起来。
“你送了我一份大礼,”仁皇注意到赤阴晴不定的神情,报复的n传遍全身,“如今,我也准备送你一点好东西,本来它们全都要死的,不过我给你选择的机会,这只丑东西和这个贱婢,谁活?选一个吧!”
赤万万没想到,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和仁颂门的境况就反转了过来。
前一刻,她势不可挡,仁颂门人的死活只在一念之间下一刻,她不敢动弹,同伴们的性命都掌控在仁颂门人的手中!
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事实却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境况?
赤尚未平静的心更加麻乱。
见赤面色难看,仁皇心中无比舒畅,双手的力道更重,龘和阿依穆均露出痛苦之色:“快说,否则”
不不!
赤目眦欲裂,白牙将下唇咬出血来,柳星落、单亦皴失去他们,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感觉,她再不想品尝一次。
现在,或许唯有
“混蛋!你放手!”不等赤动作,斜刺里银棕色的毛球撞向仁皇。
仿佛早已猜到熊会这么做,仁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身后升起一柄开天大斧,斩下!
“熊!!!”
熊轰然倒地,笨重的身体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头一直拉到腰肋,侧躺在地上抽搐。
心好像跳漏了半拍,赤不顾一切地抢到熊身前,扯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将丹药倒入熊的嘴里:“熊!熊!快吃下去!”
上品还魂丹,这是赤身上最好,也是唯一的救命丹药,是在妖魔混道大比后得到的奖励。
熊艰难地咽下还魂丹,眼神却依旧逐渐涣散。
仁皇毫不留手的一击,将熊的骨头、内脏砍开这样的伤势,即便是还魂丹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赤,我好痛”熊将爪子覆盖在赤的手背上,“我会不会”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赤死死按住熊的伤口,拼命将木灵气注入它体内,可血水仍旧不停地涌出,生气逐渐消退,死气蔓延。
“赤”血顺着嘴角滑下,熊的爪子却抓得越来越近,傻傻地笑着,“嘻嘻,我好喜欢赤”
“我”
话刚开头便再也说不下去。
双手被温热的血液覆盖,赤清晰地感受到熊的生命正在流逝,无情的死气悄然抬头,步步馋食着最后的希望。
灵气从未消耗得如此之快,可是赤却再也无法理智地去管控,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肩膀不住地颤抖。
无论出现什么状况,熊总是抱着最纯粹的喜爱,无条件地信赖着她,支持着她,即使难过、孤独,也默默承受,它为她受过无数的委屈,却从无一句怨言。
然后她带给它的又是什么呢?
诺言,始终未能兑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赤认为自己已经了解的事情好像又变得从未真正了解过。
迷茫,无助,恐惧还有深深地悔恨。
柳星落,单亦皴,熊,仁皇手中的龘和阿依慕当朋友,同伴,所爱的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赤曾以为自己始终遵从内心做出的选择,即便最终的结果是输光一切,她也永远不会后悔,然而今日,她才知道她错了,她错得太离谱!
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远,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命运联系在一起,悄然缠绕纠葛着,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蓦然回首,方才发觉结局已在次次不经意的擦肩中注定,留给人的仅有无限的遗憾和悔恨。
如果,在没日没夜训练的途中,她不是沉溺于变强的快乐而是多了解单柳二人的过去。
如果,第一次来到仁恩修真域,她不是事不关己而是想办法帮助妖魔混道夺回苏晴。
如果,听到路边修士谈论三十年前被灭族的家族,她没有离开而是上前细问。
如果,感到莫名心慌,她没有压下不安而是早日向鬼磨钱庄打探好友们的境况。
如果,单亦皴死后,她能更重视艳王的职责而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带同伴杀上仁颂门。
如果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即便知道悔恨只是浪费时间,她也抑制不住地会去想如果一切都能重来该有多好。
脖颈后是锋芒毕露的开天斧,空中是冷言嘲讽的仁皇,然而赤却全然忘记了致命的威胁,她感觉世界变得空旷,四周的声音慢慢遥远,视线里只有熊透露着浓浓依恋的乌黑眼睛。
眼泪滴滴溅落在熊的毛皮上,最后的灵气泯灭在死气的汪洋中。
“赤好喜欢你”
熊吃吃地笑着,虚弱的声音饱含着不舍,眼中的光华渐渐褪去,爪子悄然滑下
“熊!熊!不!!!”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赤像疯了一样拼命驱赶缠满熊身体的死气。
龘呆呆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全然忘记了脖颈的疼痛。
泪水无声地从阿依慕白净的脸颊上滑下,沾湿了瀑布般的蓝发。
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伙伴,那个纯真又温暖的毛球,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
它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仁皇冷笑着,正待开口,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仁皇的虚兽,丧主的虚兽,左右顾盼。
微曦的晨光中,点点红雾不知何时弥散在了空中,暗红的余烬从空中飘落,凄然之中,又给天空和大地染上了蒙蒙的血色。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