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忧,有一些事我得和你说清楚。”阿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严肃地说,“你应该也知道墙内墙外是两个世界,墙外的荒原是无主之地,丛林法则,强者为王,只要有实力就可以我行我素,但墙内不一样!这里残留着旧时代的社会秩序,人有贵贱之分,阶级有高低之别,同时也有着属于这座城市的法律,所以在这里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就算你看到一些心里不痛快的事情,也不能冲动。”
“恩。”洛忧的回答依旧精简,让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敷衍。
阿诺也没有再唠叨,而且他觉得洛忧应该也不是那种会管闲事的人,就无奈地一笑道:“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和危机四伏的荒野比起来,这里简直太安全了。”
阿诺带着洛忧走向了城门,这是一扇复合金属制成的大闸门,专门用于抵抗变异生物的冲击,有几十吨重,一百头夜魔撞碎脑袋都撞不出一丝痕迹,不过它的表面被荒野的酸雨淋得有些生锈,成片的铜红之色倒有些复古气息。
金属闸门后面是一扇木门,起着缓冲和隔绝视线的作用,正如阿诺所说,墙内墙外两个世界,如果说墙外是地狱,那墙内就是天堂,住在天堂里的人显然不愿意直视地狱之景,那会让他们心神不安。
所以,不管是城墙还是城门,除了防御,其实还有着阻挡视线的用处。
阿诺走到了城门边,按了一个按钮,随后看向了头顶的一个监控,挥了挥手。
监控的摄像头动了动,聚焦在了阿诺的脸。
两分钟后,内层的木门被拉开了,但那扇沉重的铁闸门依旧纹丝不动,两个身着黑色军装的士兵站到了门后,其中一人对阿诺敬了个礼,原本板着的脸很快松了下来,笑道:“阿诺,你又成功了,可你的手...”
“能活着回来就够了,一只手算什么。”阿诺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我没能带那些孩子一起回来。”
“走出城墙,死生由命,我相信他们不会怪你。”士兵的眼中先是流露出了些许沧桑与黯然,他刚想让人打开铁闸门,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洛忧身,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阿诺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笑道:“一个同伴,这次任务遇的,要没有他,我就回不来了,是我的救命恩人。”
“也就是说不是拂晓城的住民。”士兵点了点头,指了指洛忧,说:“把背的女孩放下,摘下斗篷,取掉绷...”
士兵话还没说完,突然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斗篷阴影下那双瑰红的眼眸,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而是野兽那散发着嗜血红芒的凶眸,紧接着甚至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见一张狰狞又恐怖的巨口从阴影下冲出,比刀锋还要锐利的獠牙就这么撞碎了铁门,带着瘆人的尖啸向他的脑袋咬来。
当士兵回过神来时,已是满身冷汗,那件漆黑的军装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甚至可以拧出水。
精于人情的阿诺比较善于捕捉表情变化,他知道这个士兵是被洛忧身,或者说每个荒野孤狼身特有的那种威压震慑住了,他赶紧打破了沉默:“哈哈哈,兄弟,我们是连夜行军赶过来的,你看他还背了一个小女孩,早就累坏了,那些程序性的东西要不就免了吧,你难道还信不过我阿诺吗?”
士兵不停地擦着头溢出的冷汗,刚才他都差点下意识拔枪了,低沉地说:“阿诺,你应该知道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瞒你说,这家伙长得有点丑,比较在意自己的容貌,所以遮住了脸,你非要人家把斗篷摘下来,那双方都不愉快不是?”阿诺说完,贼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香烟,穿过闸门的缝隙放在了两眼发光的士兵面前,笑道,“来来来,大清早的提提神,这宝贝我可珍藏了好久,今天便宜你这家伙了。”
经过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犹豫,士兵若有深意地一笑,接过了阿诺的香烟。
生命之墙内都有完整的生物圈,可以种植许多作物,但由于烟草的种植条件苛刻,所以每年的产量极少,只有层的贵族才享用得起,他们这些城防守军一年都见不到一根,连二手烟都闻不到,此时阿诺突然拿出一根烟,那就像青春期的处男面前放了一个惹火的兔女郎一样。
再加入城登记本来就是例行公事,而且又有阿诺这种一等一的熟人带着,士兵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接过香烟后让人打开了闸门,随后对阿诺笑道:“阿诺,一码归一码,放行可以,但城里的规矩...”
“放心,我已经跟他说过了。”阿诺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士兵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洛忧一眼,确认对方没什么敌意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荒野的旅行者,欢迎来到查尔斯侯爵的拂晓城。”
待走远后,阿诺对洛忧笑道:“看到没,这就是人情的力量,你说要换做你一个人,今天你进得了这城门?”
洛忧也不知是不是在思索城门放行的那一幕,沉默了一会后,他问道:“共和国什么时候采纳了封建爵位制?还让外国人来治理城池?”
进城后的阿诺放松了不少,在吹着口哨,听到洛忧的问题后他的哨声一滞,眯着眼问道:“共和国?兄弟,你认真的吗?”
“怎么了?”
阿诺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声气,言语中透露着化不开的哀伤:“曾经的国家体系早就崩溃了,现在统率国境的组织叫共和之辉,是由崩坏元年幸存下来的军队所组成,这几年来一直在吸收各方人才和进化者,最终确立了国境内的统治地位。现在所谓的爵位制也只是为了适应这个乱世而设立,毕竟整个世界变得原始野蛮了,曾经公平文明的一套也就很难运作。”
“至于查尔斯侯爵...”阿诺的眼神有些沉了下去,带着一抹憋屈和不甘,低沉地说,“崩坏元年我们国家的精锐部队为了掩护民众全部拼光了,国家系统是世界范围内第一个崩溃的,灾后重建困难重重,所以只能和北美地区展开谈判,让他们在境内驻军,帮助建设,条件则是划出一部分城池给他们治理。”
“这是变相的割地条款。”洛忧皱起了剑眉,嗅出了屈辱的味道。
阿诺低下了头:“是的,但是别无选择,如果不这么做,所有人都要去荒野流浪,不会有你看到的这些生命之墙,不会有城市,更不会有这么多人活下来。”
“那么...我们曾经的国家...”
“已经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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