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清水郡清水城
皓月当空,繁星已至。随着一抹青光划过际,长空下的血夜似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城西,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一个简陋的摊位后,一个身着麻衣布履的清秀少年正坐在一张矮的木凳上,背后倚靠着残破的石壁,神态自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与路过的行人搭上两三句话,也不知道是在些什么。
待得巷子内最后一个路人从他身旁走过之后,这名衣着简朴的清秀少年面色一板,只见他不停地颠着脚,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嗒,嗒,嗒……”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巷子口的一端悠悠地传来。
那坐在木凳上的清秀少年不由地轻咦了一声,目光也随着这一阵脚步声继而转向巷子的那一端,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疑惑,因为今的脚步声好像和往常有所不同。
一种不安的战栗感突然涌上他的心头,就像是被饥饿的凶兽死死地盯着那样,惊恐、不安以及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顿时充斥在他的心间。
只见长巷的那一端,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步伐有些随意,拉耸着两肩,就好像一位走在归家路上的孤苦老人。
可巷子里坐着的少年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额头和手心都渗满冷汗。这哪里是什么孤苦老人,这分明就是个嗜血的狂魔!
一双眼瞳深陷的眼眶内,漆黑的眼珠就如同一潭死水,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从他的眼中溢出,直透人心底深处,仿佛身处死亡的深渊,或者是被一只枯老的手掐住脖颈一般。就像现在!
不知何时,老者已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手掐着他的脖颈,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漆黑长剑,抵在少年的胸口。
“苏骞在哪?”老者的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几没有沾过水了,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干裂。
麻衣少年睁大着眼睛,嘴巴大张,两腮不停地抽搐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两只脚悬吊在半空,微微抽了抽,然后突然猛地一伸,就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直板板地伸在半空,一动也不能动。
黑衣老者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后右手缓缓地朝前一摁,只是这一刻,老者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光芒,似乎是一种怜悯和不舍,但这仅仅只是一瞬之间。
下一刻后,便见一抹殷红的血花绽放在巷口的青石砖上,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巨响,少年应声倒地,重重地跪倒身前的木摊子上。
黑衣老者轻轻托着少年的身躯,轻声叹息道:“孩子,来世,再从善吧。”
少年脸色煞白,嘴唇微颤,双手死死地抓着老者的衣袍,眼中满是不甘与悔恨,两行清泪也不禁从眼角滑落。在生命的尽头,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去,犹如浮尘云烟,只在感慨为何如此,浑浑噩噩。
老者缓缓将长剑拔出,鲜血从少年的胸前和背后溢出,只听见扑通一声,少年脸面朝下,直直倒在地上,一滩殷红的鲜血渐渐漫过老者的长靴。
就在这时,老者脸色微微一变,苍老的脸上露出一副阴郁的神情,然后抬头向巷子旁的屋顶看去,眼中满含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魏阁主,何必为此动怒呢?”一道阴诡的笑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道:“哼,无名鼠辈!”
“前辈谬赞了。”
老者脸色一沉,手中的漆黑长剑微微一颤,剑身上的鲜血顿时化作一缕缕袅袅升起的青烟,缓缓飘向远方。
“前辈为何要赶尽杀绝呢?”等到青烟消散,巷子里忽然又回响起那道沙哑的声音。
黑袍老者默不作声,静立在原地,长剑斜于身侧,一股淡淡的煞气弥漫在他的周身。
“唉。前辈执意如此,晚辈也不便再劝,只是家主让我带一句话给前辈,不知前辈愿不愿意听上一听?”
“!”黑袍老者眉头轻轻一挑,冷冷的道。
“魏阁主的剑,有巍峨山川之势,亦有衍化繁星之能。前辈于星辰阁而言,就如同那摇摇欲坠的屋檐下最后的那根顶梁石柱,若是前辈执意要与冥河为敌,那么……”
“那么什么?”
“那么,破军将陨,星辰覆灭!”此声一了,便听见一阵狂笑声回响在巷郑
“哈哈哈!”……
“无知鼠辈,竟如此狂妄!”魏衍川勃然大怒,右手猛地朝一个方向狠狠挥去。
只见一道锐利若剑的破风之声骤然响起,两条肉眼可见的汹涌气浪顺着巷子两旁的屋壁冲而起,如海上的惊涛骇浪,令人心神震颤。
“砰!”瞬息之后,只听见一声沉沉的闷响,一道璀璨的流光顿时从巷口深处绽放开来,夺目的光芒一下子便点亮了漆黑的夜空,犹如长夜中划过的一颗流星,璀璨夺目的让人为之目眩。
“早就听闻,魏阁主手中的破军之剑,有横断江河之威,大辟山川之力。今日一见,果真如世人所言,令在下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啊!哈哈哈!”巷口内忽然回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今日之剑,晚辈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必会奉还,届时,还望前辈不要怪罪!”这道阴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越来越,直到最后一字时,已是细若蚊声。
深巷内的老者虚浮的身形忽然凝实,他向前轻踏一步,手中的破军剑身轻颤,不停地发出阵阵嗡鸣之声,就好似他现在难以平复的心情一样。
一股寂静的气息忽然弥漫在巷内,许久之后,魏衍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将破军收入鞘中,深深地看了一眼幽静的夜空。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直至一道夜莺之声长吟于空中,他这才转身负剑离去,只留下一道怨灵残存在深巷之内。
……
玉煌阁
金碧辉煌的玉阁楼宇内,一片一片的云雾缭绕在亭阁台榭之间,无数华美繁复的锦花雕饰覆映在一座座汉白玉柱上,阁楼外的雕花玉窗上泛起着一阵阵虚浮的火光,整个阁中满是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而此时,一间白金玉石的阁楼内,方曜正端坐于一个花梨雕花的石案前,而在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位身穿古朴墨色长衫的儒雅男子。
“方曜,你跟那个叫青守的少年是什么关系?”他忽然开口问道。
方曜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佯作淡定的回道:“我与他只是在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星辰论剑时恰好与他相遇,便在星辰山庄,一同历经了那场乱事。”
“然后呢?”儒雅男子又问道。
“然后啊?”方曜勉强笑了一笑道:“然后我们就变成了朋友,我这不就打算邀请他与我去云淮一游吗?”
“云淮……”儒雅男子微微一愣,然后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
方曜似有所察,一脸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儒雅男子,然后轻唤一声道:“洛阁主?”
儒雅男子抬眼深深地看着方曜,然后顺手摸过石案上的一支毫笔,一脸风轻云淡的道:“北海云淮,山清水秀,四季常青。云淮城中,繁荣昌盛,青徐富商皆汇集于此,足以得称为下第一商城啊,此城得去,此城得去啊!”
方曜一听,心中只觉得奇怪,但还是轻笑道:“洛阁主可是去过?”
儒雅男子眉头一挑,摇头道:“不曾。”
“哦”方曜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揶揄之色,“洛阁主于云淮之评,难不成都是纸上所谈?”
儒雅男子一脸不快地看着方曜,没好气的回道:“你以为我与你一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吗?还游云淮,就连那近在咫尺的峰我都不曾踏过一步。”
方曜听语气有些不善,心中一乐,不由地讪讪笑道:“阁主笑了。”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阁外传来。
“嗯?”方曜一听,脸色忽地一喜,连忙站起身来,朝阁门看去,等待着来人踏入门郑
不多时后,阁楼的阁门被人轻轻推开,只见一名身着布衣,长相普通的男子恭敬地踏入阁中,一举一动都心翼翼,似是生怕弄出些许声响。
那人轻轻走了几步,直至案前不远处,而后垂眼拱手轻声道:“步齐炎见过阁主。”
儒雅男子微微抬眼看向来人,淡淡的道:“来了,可有打听到什么?”
布衣男子直起身子,点头道:“禀阁主,我们安插在泷家的线人方才来信,信上所述,确有一少年曾被一群军士攘在其中,直抵泷家内院,约于丑时进,寅时出,而后……”
到这里,布衣男子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止住了话音,有些不安地抬眼看向案后的儒雅男子。
站在一旁的方曜脸上写满了焦急之意,连忙追问道:“然后呢?他去了哪里?”
布衣男子听到方曜的话后,却是一言不发,低眼看着铺在地上的花梨木板,就好像没听到方曜的问话似的。
儒雅男子看出了他的异样,脸色不禁一沉,冷冷道:“齐炎,不可放肆!”
儒雅男子话音一落,那名叫步齐炎的布衣男子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惊慌之色,连忙拱手躬身道:“阁主恕罪!齐炎知错了。”
“哼!”儒雅男子不由地冷哼一声道:“此事日后再算,方公子问你话呢,还不答复?”
“是是,谢过阁主。”步齐炎连忙回道,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方曜,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方公子大人不见人之过,饶恕饶失敬之罪。”
“哎,饶过饶过,你快快告诉我,青守出了泷家后去了哪?”方曜焦急的对他问道。
步齐炎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就明白方曜的青守是谁了,于是连忙回道:“回方公子,根据信中所,那青衫少年随着侍从而入,最后却独自走出,离去后便往城北走去,但在城北的二环七街上,他消失了。”
“消失?”方曜和案后的儒雅男子突然同时脱口而出。
方曜瞪大着眼睛,微微张着口,有些不相信道:“不可能会凭空消失啊,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那条街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一旁的儒雅男子脸色也是显得有些严肃,甚至还有不满,因为在他看来,凭空消失这样的事情绝无可能发生,有的只可能是他安排的人跟丢了,然后编出这样的谎言来糊弄他,如果真是这样……
想到这里,儒雅男子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阴沉起来,盯着步齐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意。
可这步齐炎却还未发觉,他听着方曜的话,连连摇头道:“此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可我们安插在那的暗哨有两人,再加上一路从泷家外跟到那条街上的暗哨,他们三人给我的答复都是一样的,凭空消失!”
“这……”方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些什么了,现在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坐在案台后的儒雅男子不动声色地对站在不远处的步齐炎摆了摆手,做了个向下虚摁的动作。
步齐炎见状,心中一动,轻轻地上下晃了晃脑袋。
儒雅男子见他似乎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轻咳了几声,待到方曜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便开口道:“你不要太过担心了,青守他不会有事的。”
方曜一听,顿时一愣,连忙问道:“此话怎讲?请阁主明言!”
儒雅男子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沉声道:“很多事情,现在还不便告诉你,但关于他,你只需要知道,在他没走进云尘之前,下无人能取他性命!”
方曜听后,不禁眉头一皱,听了儒雅男子的这一番话,他好像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对于青守的担忧是多余,甚至这种凭空消失也可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手段,谁让这家伙整神神秘秘的。
想到这里,方曜脸色一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狐疑的开口道:“云尘?是帝都云尘?”
儒雅男子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对着站在他面前的步齐炎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离去。
步齐炎见状,心领神会,于是拱手作辑,缓缓地退了出去。
待阁楼的阁门应声关上之后,儒雅男子这才对着方曜开口道:“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什么事情?”
“比如,青守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