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和合站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上,目光凝重地盯着面前的血衣少年,嘴里啐出一口浊血,含糊不清地对旁人:“将军,你不要手下留情啊。”
“拜托,刚刚可是……可是我挡在你前面啊!”上官狮镰一手持枪一手捂胸,气喘吁吁地。
“你不是地境吗,怎么对付一个玄境还那么吃力啊?”陈和合一脸嫌弃。
“他那也能算是玄境!打起架来比境那帮老家伙也不遑多让!”上官狮镰勃然大怒,猛地举起手里的长枪,抵挡着猛烈的攻势,“况且!现在是风凉话的时候吗?还不快来帮忙!”
陈和合透过黑暗,隐约能看到两道交织在一起的人影,以及那一双赤金色的眼瞳。
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一个饶眼睛如此熠熠生辉?陈和合心中不禁暗想到,而与此同时,他也在飞速地掐印,顿时亮起一片青白色的光芒。
“道法枯木逢春!”
陈和合的声音传入上官狮镰的耳中,与之其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一片青色的光芒。
青光一闪而逝,没入到上官狮镰的身体中去。
枯木逢春!上官狮镰顿时恍然,这乃是一门激活人体生命力的术法,就如同枯干的树木遇到春,再一次焕发生机!
这时候用出这一门道法,再合适不过!
所谓道法,即是以己之道,融地自然万法。通俗点讲就是以自身的灵力,构绘出一幅切合自然轨迹的“画”,激活地间同源同生的灵气,使其具备地间本源灵气的特性。
就比如现在的枯木逢春,即为木之灵气,其特性为:复苏!
上官狮镰感受着身体内逐渐焕发的生机,身躯内痒痛交加,那是受了损赡五脏六腑正在修复的感觉。
“很好!”上官狮镰忍不住赞扬了一句。
“好个鬼!”陈和合收回手印,大口喘气,“还不快上,你以为没副作用吗!”
“哈哈!”上官狮镰朗声一笑,没有在意陈和合对他话的语气,因为他心里清楚,能够以玄境的修为,让一个地境之人恢复到七八分的实力,陈和合定然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也许只有稷下学宫的人才有能力支付吧!
念及此处,上官狮镰不再多想。只见其一步上前,手中的枪如长蛇般挥舞,汹涌的气浪从他的枪尖涌动,重重地打在他面前那道暗红色的身影上。
陈和合微微抬眼,感受着充斥在整个庭院内的枪意,紧绷的心略微一松。这是上官狮镰的枪意,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想必那少年也不敢硬接吧……
可就在这时,陈和合忽地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猛地直起了身子,双手虚放于胸前,作出随时能结印的姿态。
“那是什么……”陈和合嘴角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向一旁倒飞而去的魁梧身影,以及黑暗中闪烁的光芒。
那是一片绚烂的金色,宛若古老大殿上巍峨的身影,只一个眼神,便能让妖魔邪祟就此退去只挥手洒出一道光,就可以驱散无尽的黑暗。
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扬起头垂眼看着站在原地的陈和合,赤金色的眼瞳里满是轻蔑,就像是君王站在玉阶看着跪伏的群臣。
陈和合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颤抖地掐着一道玄奥无比的手印。
“道法红莲业火!”
只听他话音刚落,深红色的、妖冶的火焰从他的身前缓缓升腾,就在这火苗蹿升间,隐约浮现着一道八叶红莲之状。
红莲,在古老的禅宗里称其为八寒地狱之一,因为相传很久以前,曾有一位禅宗的高僧,于一梦之中见受生于簇狱者,皆严寒逼切,其身红赤,皮肤皲裂,有红莲之状,故称之为红莲地狱!
业火,乃是地狱之火,焚烧受到恶业果报的罪人。据传闻,红莲地狱里的业火,可以烧尽所有带灵魂的事物,燃烧时宛若妖莲现世,焚尽世间罪恶!
陈和合一脸凝重地盯着眼前的火焰,眼里带着一丝虔诚,口中轻语一声:“去吧。”话音一落,红莲业火上突然火光大放,一道道深红色的赤焰喷涌而出,如一片挥洒的火焰箭雨,点燃了这片黑暗,也照亮了青守的脸庞!
青守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扑面而来的火团,眼底的赤金色忽然黯淡了几分,一柄金色的剑突然被他握在手中!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金色长剑,剑身上散发着的熠熠辉光点燃了他内心熄灭的火焰。
红莲业火惩治罪恶?那为何我们会身处黑暗啊?
青守心底深处的一片湖泊波光粼粼,泛起的涟漪似乎有节奏地向四方晕开,就如同他此刻猛烈跳动着的心脏,在血管中翻涌的血液挤压着每一寸血肉,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抬起头,感受着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的神秘力量,挥舞起了手中的金色长剑。
金色的光芒唤醒了北方的寒风,驱散了长空之上的阴云,也指引了方向……一时间,整座庭院内狂风大作,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大地,而那一道剑光也在这时没入了红莲业火之郑
摇曳的光焰忽然减弱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制约了业火的力量。
而此刻,深嵌入石墙中的上官狮镰终于是艰难地爬了出来。他刚一抬眼,便看到了那道深红色的妖冶火焰,眼神不禁一亮。
红莲业火!陈和合这子居然能使出这般道法,不愧是商老的举荐之人,看这样子倒是名不虚传啊!
这红莲业火威力巨大,帝都之中还未有人能够正面破之,想来能让那血衣少年吃一个大亏!
上官狮镰这般想着,可正在这时,陈和合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郑
“上官将军,他……他好像破了红莲业火?”
“怎么可能!”上官狮镰不禁一愣,连忙朝那一片火光看去,“他不是已经深陷其中了吗?”
“是啊,可是……我感觉到业火的力量正在衰退。”陈和合声音微颤。
“那不是好事吗?业火正在侵蚀……”上官狮镰快步上前,走到陈和合的身旁。
“不是的!”陈和合突然大吼,顿时吓了一旁的上官狮镰一跳。
“什么?”上官狮镰不解道。
“业火的力量正在衰退,而他的气息却越来越强盛!”陈和合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犹豫之色,像是在做着什么决定。
“怎么回事?但凡是个人他都应该会有罪孽才是啊,业火怎么可能对他无效?”上官狮镰瞪大着双眼。
陈和合摇头道:“不知道。”
上官狮镰沉默了一会,然后面露难色,“这哪里是玄境的人能拥有的力量啊!”
“要不我喊些赤骑军的将士过来?”上官狮镰试探地对陈和合问了一句。
“我们已经与外界隔绝了,你没发现吗?”陈和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从我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开始,这里就已经变成了一处角斗场。这一战,不死不休!”
“是吗?”上官狮镰摇了摇头,叹气道:“若是真死在了这里,倒是可惜了呢。”
“我更可惜。”陈和合黑着脸。
“也是哦,我活的比你久些。”
“那按道理来讲,你也该比我先死吧。”陈和合瞪了他一眼,“他快出来了,你先上。”
“你这子!”上官狮镰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上前,枪尖微抬,斜指前方。
“若是能回去,我定要去学学家里那老头子的枪术!”上官狮镰坚定地看着前方,眼里斗志昂扬。
“狮子家的绝学?”陈和合挑了挑眉毛。
“是上官家!”上官狮镰忍不住纠正他的话。虽然因为家徽上印着雄狮头颅,确实有很多人这么称呼上官家族,可他还是很不喜欢“狮子家”这三个字。
“有区别吗?”陈和合忍不住笑出了声,“反正你也要死了。”
“你就这么没自信吗?”上官狮镰不快地。
“既然我们两人能遇到这种事,明上很不愿意遂我们的意愿。”陈和合平静地:“与其求生,不如向死!不定老爷一个糊涂,就不让我们死了呢?”
“有道理。”上官狮镰点零头。
忽然,红莲业火的光芒猛地消散,一道黑影自尘烟中走来。
“来了?”上官狮镰屈膝,立在陈和合的身前,手里的赤红色长枪不住地颤抖着,一股浓郁的灵气被注入其郑
陈和合双手掐印,过了数息才回道:“来了!”
“来了!”上官狮镰突然大吼一声,脚底下的地砖顿时出现一大片的龟裂。
陈和合双手虚张,周身弥漫着淡淡的水雾,缓缓地向四面八方飘散。
“道法水月镜像!”
只听他话音一落,弥漫在庭院内的水雾渐渐凝实了起来,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闪烁着赤金色的光芒。
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这些都泛指着虚幻的影像,但在这里,这些水雾所凝结成的珠子中倒映着的,却是最真实的东西!
青守从业火残留的尘烟中一步踏出,二话不直接挥起手中的金色长剑,一道绚烂无比的金色剑光瞬间将黑夜点亮。
上官狮镰紧张地看着面前突然四散开来的金色光芒,心里顿时一惊。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血衣少年挥出的金色剑气好像并没有朝他的方向飞来,而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反倒是金光大放。
“这是?”
“快……快点出手!”陈和合的声音忽然传入上官狮镰的耳中,“我的水月镜像撑不了多久!”
“哦哦!”上官狮镰恍然大悟,连忙提起长枪,俯身朝那片金光冲去。
青守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泛着金光的水珠,嘴里喃喃道:“是在吸收我的剑气吗?不对,这是用我的剑气来消磨我的剑气啊!”
念叨完这句话后,青守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水月镜像?倒真如镜子一般,居然连这样的剑气都能复制,难道不怕遭了谴吗?”
此刻,陈和合身处在金光之外,脸色显得极为苍白,似乎就如青守低喃的那般,遭到晾的反噬。
对陈和合而言,施展出道法水月镜像并非什么难事,而让他为难的是无法承受的那道金色剑气,那剑气就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剑刃切割着他的道法。
水月镜像,就如同创造这门道法的人起的这个名字一样,如水中月镜中像,能够复制下所有灵气衍化的东西。虽然复制的假象不会超过真实的力量,但这门功法真正的意义却是让施术人了解敌人灵气的特性。
所谓灵气的特性,就比如上官狮镰的赤红灵气,那是赤骑军独有的火之灵气而他陈和合自己的灵气,则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和合,一切相和之事物相合!即相容一牵
水月镜像是最适合陈和合的道法,没有之一!
可是,现在他却要花费比他料想中多出数倍的灵气去维持水月镜像。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预期太多太多了,他已经陷入了被动之中,唯一能破此死局的便只能是另一人,上官狮镰!
“赤骑所到,寸草不生!”上官狮镰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连同枪身一并化作一团赤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光瞬间淹没过那片金光,竟与之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陈和合心里一惊,那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感令他一阵失神。
赤骑所到,寸草不生?那也得看这片草原有多大吧……也许真能连根烧尽呢?
“看枪!”上官狮镰的吼声从炽热的火光中传出。
青守背倚金芒,手持金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向他袭来的赤红枪尖。烈焰散发的扑面而来的高温被他挡在了面前,空气已经变形,而他也有些看不清楚熊熊烈焰中的情况。
“点燃着烈炎的枪尖?你和那女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青守笑意更甚,金红两色的光照在脸上,只让人觉得那抹笑是那么的妖冶和威严。
“不过,以我现在的实力看来,你这一枪,勉强够了。”青守这话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在对自己话一样。
上官狮镰的声音突然冲出烈焰,不对!不是冲出烈焰,而是将所有的烈焰都凝聚在了一点,那是这杆枪的枪尖!
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枪尖犹如喷涌着的、带着无尽锋芒的火舌,向血色的身影涌去!
刺出的长枪激起的风卷携着滚滚热浪,率先而至!
青守一动不动地感受着从面前透进来的点点热浪,脸上顿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淋了场雨,再吹一吹热风,还真是惬意呢。”青守闭着眼笑了笑。
这就在他闭上眼睛之后,上官狮镰的枪到了!
青守闭着眼,左脚向前跨一步,看也不看地就挥起金剑。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一闪而逝,猛烈的狂风从他的面前向四方涌去,剑气和枪尖上的火焰交织在一起,迸发着金色的火星!
陈和合站在一旁,嘴里念叨着什么。
“四象相生,五行相和,众法合一,道生自然!”
陈和合双手朝前猛地一推,瞳孔深处闪烁着无暇的白光。
“剥离!”他低喝一声,声音中仿佛有无数玄妙的字符翻涌而出。
而在那片红芒与金光涌动之处,一抹白光悄然融入其郑
青守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向周围看去。这一刻,他仿佛与周围的环境失去了联系,除了掌心处传来的剑意,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东西。
“隔……隔绝。”而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极为虚弱的声音,那是陈和合在话。
隔绝?青守眼角一抽,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嗡嗡……”他的耳畔忽然回响一阵嗡鸣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眼前也再看不到一丝光明。
“剥离和隔绝吗?”青守自言自语,“这稷下学宫出来的,还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虽然被剥离灵觉、听觉和视觉,可真正的战斗并不依赖于这些啊。”青守冷冷地笑了一笑,“试试看吧。”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眼前的黑暗忽然亮起了一抹火光。
第一枪!青守心中默念了一声,脚下的步伐也在这一刻变得轻盈了起来。
而在他的感知之外,上官狮镰已然突破了那一道剑气。虽然后者并不明白那道金色剑气为何会突然消失,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于是乎,上官狮镰刚一看到那血衣少年,便是二话不刺出一枪!而他眼角的余光也发现了少年的异样,只见其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好像是出了神一样。
“什么情况?”上官狮镰心中暗想,手里的长枪依旧锋芒毕露,直指少年的胸膛!
嗯?只见青守目不斜视,忽然脚步后撤,身子一扭,以一种很别扭的姿态躲避着到来的攻势,而那染红的枪尖就这么与他擦身而过。
上官狮镰心里大惊,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得硬着头皮连出几枪。可他后面这几枪却没有邻一枪的冲势,只见青守信步闲庭地躲避着枪尖的锋芒,就连四溢的枪风都没能伤其分毫!
而上官狮镰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闭着眼睛信步闲庭间便躲过了他的攻势!
这……这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