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兵器交击的声音不绝如缕,红白两色的刀气侵染了半边的天,而凌厉的刀意则不断撕扯着本就残破不堪的大地。
在刀意最盛的地方,东文兰月站定在中心,以左足为轴,画地为圆,挥舞着名刀,斩出一道道如月光般的刀气,蔓延四方。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随着风飘扬了起来,很难想象,这样一位长相柔美的女子竟然能够随手挥出足以斩钢断铁的刀气出来。
不过,目前的情况对于东文兰月而言,却并不是那么乐观。
她顿悟出来的一刀虽然切切实实地斩在了苏骞的刀上,可却还是没能够扭转逆局。冥河大家主的实力本就深不可测,再加之她还在与王默的对刀中受了伤,如今想要以一刀结束此局,怕是极为困难。
于是乎,东文兰月现在又陷入了最开始时的被动局面,只能一昧的防守。可苏骞却真的是一点也不急,其实……隐匿于阴影中的他本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大声地对东文兰月喊一句“受死吧”这样的话。
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遁形于黑暗,就像是一只长着锋利獠牙的狼在和猎物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因为时间的缘故,东文兰月的气息正在渐渐减弱,她目光冷然,停下了挥刀的动作,环视了一番周围之后,心底深处忽然泛起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他似乎不想现在杀自己,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而我仅仅只是一个诱饵。
念及此处,东文兰月突然偏过头,死死盯着一处阴影,冷声问,“你在等谁?”
片刻的沉默后,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聪明的人,总活不长久。”
东文兰月冷哼一声,“哼,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本就是一个局,专门为你们而设的局。”
“冥河好大的手笔,真是什么人都敢算计啊。”东文兰月冷笑着,“你就不怕他们会找你麻烦?”
“谁?”
“赤月。”东文兰月下意识吐出两字。
此地的林间忽然安静了下来,东文兰月只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其实不止是苏骞,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有些压抑。
赤月,那可是一个比冥河还有古老的组织啊!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苏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有些事情,冥河势在必行,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就怕这个代价,你们付不起。”东文兰月冷声说。
“既然敢在药王谷动手,那自然已经付出了代价,是提前付出。”苏骞的笑声忽然传出,“想对药王谷动手的不止是我们,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人都为这个局做了精心的布置。药王谷的这一盘棋,不仅仅只是我们之间的博弈,也是帝都中那些大人物的博弈。”
“帝都?”东文兰月的刀颤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就在东文兰月失神的一刻,一道暗红色的光蓦然出现,照亮了她的侧颜。
“叮!”两刀相接,金属蜂鸣!
东文兰月倾斜着身子,名刀月开与苏骞的幕刃交接,点点星火在交界处迸溅而出。苏骞的目光如刀般锐利,无比纯粹的杀意隔着两把刀的锋芒,依旧能够让东文兰月感到一丝心颤,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
苏骞也是无愧于冥河大家主之名,这能令一位天境都感到心悸的恐怖杀意,绝非轻易所有,可是……这得需要多少生命和鲜血才能够浇灌出如此纯粹的杀意啊!
“叮!叮!叮!”又是三声脆响,红白两色的刀气迸发而出。
“不藏了吗?”东文兰月咬着牙,强行扭过苏骞直击要害的一刀。
“没有必要,要来的人已经到了。”红刀如影,苏骞的身形也渐渐虚幻了起来。
东文兰月深吸了一口气,凝聚起所剩不多的灵力到身躯各处。原本黯淡下来的月开白光一绽,流转于刀身之上,一时间重现名刀的锋芒!
苏骞目光一凝,眼中隐约倒映着白光和一道人影。一把暗红色的刀不知从何处探出,径直朝东文兰月的胸膛刺去。
而在东文兰月的视线里,苏骞的身影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股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举刀去挡,敏锐的第六感帮了她大忙,只见月开的刀刃上突然炸起一片红芒,这是苏骞注入在幕刃上的灵力。
红光一现,而刀意不止,冥河的杀手和寻常的杀手不一样,古老的刺杀之法讲究一击必杀,把一切都倾注在一刀之中,一击之后,无论中与不中,都得撤退;而冥河虽为杀手组织,可在刺杀之时,他们不会刻意地去追求一刀毙命,而是一击不中,攻势如潮!
短刃最适合近身搏杀,不正是因为快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被短刀近身,哪怕那个人武技再如何精湛,也难以在短刀的攻势下发挥出全部实力。
而恰恰苏骞手中的这把幕刃就是一把短刀。
就在一瞬之后,东文兰月心中大骇,苏骞的第二刀几乎是贴着她的眼角擦了过去,差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
就在她惊心未定之际,一阵剧痛从肩膀处涌入脑中。东文兰月闷哼了一声,血红色的刀气从肩膀的伤口侵入了她的体内。这是她第二次感受苏骞的刀意了,然而这一次后者并没有给她再次封穴的机会。
苏骞面无表情,继续挥舞着短刀,在月开的光芒下,他就像教坊中的伶人演出歌舞。而那把沾着鲜血的幕刃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妖冶,尤其是在黑夜,妖冶的红竟隐约盖过了皎洁的月白。
威名赫赫的名刀月开无法再与幕刃正面交锋,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抬不起手臂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地上,流转着白芒的长刀轻轻地落在地面,随着几声鸣颤后变得黯淡了下来。
“噗!”殷红的鲜血挥洒在地,东文兰月艰难地爬了起来,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可当她刚一抬头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了腹部传来的剧痛。
苏骞一脚狠狠地踢向东文兰月,后者在巨大的力量下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树屑如同喷井一般炸开。
“噗!”东文兰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深深地陷在了树干之中。
就在这时,反常的情况发生了。只见苏骞突然站在原地,冷冷地望着东文兰月的方向,冷不丁地开口道,“你若再晚到一步,或许她真的会死。”
苏骞的话音在此地回荡,片刻之后,一声宛若雷霆般的巨响轰然炸开!
“天刀!”漠北的洪荒深处传来一声巨吼,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漆黑无华的光芒!不错,正是漆黑的光芒,因为所有的光都被收敛于那把……已经到来的黑刀之中!
王默的人还在数百米之外,可他的刀却已经斩在了苏骞的头顶。
苏骞随手挥出一道灵刀,然后借力向后掠去。王默含怒的一刀,就连这位久负盛名的冥河大家主都需得退避三舍,因为漠北天刀的传说,都是由每一代天刀的传人一刀一刀斩出来的!
未入天境,已能凌天。
“咚!”巨大的闷响轰然炸开,就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敬畏。
这一刻,王默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力量。哪怕是苏骞已经提前退却,也不可避免地被余波所及。巨大的力量推动着他倒飞而去,无比沉重的压迫感挤压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王默的这一刀并非刀者所追求的凌厉,有的只是如锤斧般的沉重!
“这是刀?!”苏骞刚一落地,便猛地抬起头,瞪大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浓浓尘烟中的那道身影。
远在一旁的东文兰月也是愣在了原地,好看的面颊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呆滞的神情。王默的这一刀给她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她的……求胜心。
“等等!”苏骞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是……开天门?”
“开天门!”东文兰月隐约听到了苏骞的低语,只觉得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浓烟未散,苏骞和东文兰月死死盯着那道静止的身影。此时的冥河大家主额头上泛起汗珠,那把刀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还未入天境便已经有这种威力,一旦王默跨过了天门,真正意义上达到了天境,那么局势将会在那一刻扭转!彻彻底底的扭转。
恍惚之间,东文兰月耳朵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嗡……嗡……”
苏骞脸色一变,整个人的气息突然沉了下来。可当他刚想要隐匿进黑暗中时,原本古井无波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涟漪,一股破晓般的刀意遥遥锁定了他,仿佛全身被利刃贯穿,苏骞的脸上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东文兰月忽然明白了,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不正是从颤抖的刀刃上传出来的鸣颤吗?王默正在用他手中的那把刀,与那扇几乎不可撼动的天门对抗。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就已经断定,只有身处静处,心无旁骛之时,才有可能撬开那道通往忘生天境的大门。可现在,王默的周围充斥着重重危险,那把黑刀又是不久前才从方曜那获得,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冲击天境,在东文兰月和苏骞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嗡……”黑刀还在鸣颤,漫天的尘土笼罩着这片大地。
苏骞不敢轻易出刀,因为王默的刀正死死地锁定着他。很难想象,一个正在突破的人,居然还能够分神顾及他人。其实……也正是王默这个十分荒谬的举动,让苏骞不敢轻举妄动。身为冥河之人,他始终牢记一点:
对未知的事物,心怀敬畏!
苏骞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尘烟中的黑影上,汹涌如潮的灵力从他身上涌出,扑向那片迷雾。他正在用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去试探王默现在的情况,既然不敢涉足,那便丢下一颗石子,看看会惊起什么样的巨浪。
东文兰月盘坐在地,收敛着心神,尽全力地吸纳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她心里清楚,现在苏骞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默身上,正是她恢复的大好机会。尽管这些灵气对于她而言是杯水车薪,可她还是没有放弃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依靠别人的人。
苏骞也不理会东文兰月,这在他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只要把眼前的王默搞定,这里的事情就算得上是圆满了结了。
“嗯?”当苏骞释放的灵力触及尘烟之际,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漫上了他的心头,就好像是指尖触及水面,一瞬间的冰冷让人精神一振。可……眼前的这些是尘土,灵力的感觉也并非是指尖的触感。
片刻之后,苏骞紧皱的眉头忽然一舒,他突然意识到了那一片看似尘土的东西是什么。那根本就不是自然的尘土,是与天地灵气同出一源的东西啊。
“原来如此!”苏骞冷笑一声,收敛起灵力,毫无顾虑地向前迈步,“原来你并不是在开天门,而是在……”
“斩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