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董嬷嬷来了。”
夏和的声音在院子高高扬起。
白头黄嘴的大鸟凶神恶煞的很,往廊下一缩,不管是丫鬟还是婆子都不敢轻易往前凑。
这玩意儿听不懂人话,不和你讲道理,但凡靠近了半步,它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你,躲都躲不及。
夏和上一次被它啄了胳膊,虽然没破皮,可也青紫了好一大块。
她们都知道那次它是杀鸡儆猴,刻意没用力道。
以它一嘴撕烂鸽子鹌鹑的力道,身上这点夏季衣裳,怕不是瞬间便被她撕碎了。
芽芽今日装病,实在和墨大家纠缠够了。
我的天,一个琴舞大家,油盐不进,可怕。
少女摸出雕花小铜镜照了照,黑不溜秋的好看,蹦下床去,开了堂屋的大门,笑吟吟的站在那里问道:“嬷嬷,有事?”
董嬷嬷不敢小觑这小村女,恭谨的笑着行了礼。
“表小姐病了?老夫人惦记的很,炖了清爽微甜的雪蛤汤,特意叫老奴送过来。”
说着,微微侧头,叫身后的小丫鬟将汤水端了过去。
芽芽笑眯眯的道:“多谢外祖母,就放在廊下吧,我这就喝。”
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嬷嬷有事吗?不如我们说说话呀?”
董嬷嬷笑着点头,“自然有空,就是再忙,陪表小姐说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转头看着端托盘的小丫头,“你回去和老夫人回禀一声,老奴陪表小姐聊聊天。”
小丫鬟应声去了。
卫望楚从西厢房里转了出来,对董嬷嬷微微颔首,走到廊下桌子前,拿起桌上放的书,看到汤盅,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雪蛤润肺滋阴,你可多饮。”
“知道了。”
芽芽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真是个多疑的郎中,现在肖家有求于她,怎会下毒?
卫望楚想的却是别的,他日日守在这春晓院,自然不会有人傻到下毒,只是,他的小丫头偏瘦,不说小笼包几个月都没有变化,便是体型也比肖家的几位姑娘小了几号,虽然看着更娇弱可爱,到底觉得该给她补补。
只是她身子自去年大病过后就没完全恢复,外来的汤水,就怕一味的添加各种名贵补药,反而更让她虚不受补。
“你进去。”
芽芽直接命令道。
郎中乖巧的拿着书,听话的回了西厢房。
董嬷嬷静静看着,不动声色。
“嬷嬷,坐。”
董嬷嬷谦卑的道:“老奴不敢。”
芽芽无所谓的哎了一声,“你站着我们怎么聊?放心,我院里的事,外祖母不会知道。”
董嬷嬷心头微跳,不知道表小姐哪里来的自信?
这院子里每一个丫鬟婆子都不是她的人,二房、大房、老夫人,三足鼎立。
却还是依言坐了。
“表小姐,您想同老奴聊什么?”
芽芽喝了几口汤,太甜,很合她的胃口。
“嬷嬷,我说我知道您一直在做的事,您信吗?”
董嬷嬷心头一慌,面上却一片淡然,“老奴听不懂表小姐的意思。”
少女一口气喝光了盅里的甜汤,擦了擦嘴。
“嬷嬷,没有我的帮忙,你的事,至少要到一年后,才能显出一点点效果,真正闹僵起来,可能要两年后。”
董嬷嬷只觉得心里一紧。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一年后引出芯子,两年后才引爆。
只是
老嬷嬷淡淡的笑了笑,“表小姐,老奴能给您提个醒吗?这院子里人多眼杂口也杂,您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少女指了指那边的耳房,“嬷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您可以过去看看。”
董嬷嬷微微明白了什么,笑意浓了些,“倒是老奴多想了,有卫大夫这位医毒圣手在,想来素日里,那几个人都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芽芽玩弄着手里勺子,勺子把上烧着好看的花,看样子倒是有点像医书上的曼陀罗。
“嬷嬷,安柏想娘了,我也想家了,按照您的计划,太慢了,我等不了了。”
“我想回家。”
董嬷嬷觉得她的心跳有点快,只是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
“表小姐,老奴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您问。”
“您初入肖家的时候,老奴观您并不想与伯爵府扯上关系,当时还想着帮您一把,不知道,您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帮她?
芽芽笑了笑,有些人不管做没做,好话总是要说到位的。
“想起来一些事,包括董嬷嬷您的事,就想淌一淌伯爵府这趟浑水了。”
老嬷嬷心头疑惑更盛,她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想起来一些事?
少女说的模糊,便是不想多说,老嬷嬷不好硬问,便只好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聊。
“您真的想嫁入伯爵府?您可知道伯爵府来提亲的是什么人?老奴看来,真不是什么良配。”
这样的提醒倒是好心,好话。
“老奴观卫大夫对您一往情深,您何苦弃明珠而择烂蚌?”
卫望楚在屋里听到这话,嘴角一勾,这老嬷嬷虽说是为了她自己,只是这几句话说的还不错。
芽芽猛地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波光潋滟,灼色生辉,“嬷嬷是真心善,还是怕我坏您的好事?”
董嬷嬷顿时一愣,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字。
妖瞳。
可蛊惑人心的妖瞳。
怪不得,她要一直眯着眼睛见人。
坚如磐石的心底好似下了一场暴雨,泥土被浸泡的开始变得泥泞。
芽芽这双眼睛除了卫望楚,便只对张山睁开过,张山人憨单纯,虽然有一瞬间的沉迷,转瞬便清醒过来。
董嬷嬷杂念太多,执念太深,只一眼便陷了进去。
芽芽倒是没想到她是这副反应。
虽然对镜自怜,她觉得如今她这双眼睛和之前大不一样,魅惑妖娆,可是董嬷嬷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这副反应也太夸张了。
遂,又眯了眯眼。
“嬷嬷?”
董嬷嬷好似从一场大梦里忽然抽身,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见她又眯起眼睛,立刻敛神肃目,道:“表小姐,伯爵府真不是良配,就算不是这残疾如妖怪的三少爷,便是玉树临风的世子二少爷,也未必就是良人。”
芽芽抬头看了看天,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我想见一见这位世子,有些事要了一了。”
董嬷嬷了然三分,这副样子定然不是情事,那边是恨事。
“表小姐,伯爵府虽说是没落了,可依旧不是肖家这样的商户能惹的起的,何况,您?”
何况您只是一介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