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S公司董事长显得草率了,甚至是失去了常态。他曾答应颜龙可以在公司干到老,如今却提出,让颜龙去承包他自己在分管的业务,而且还要颜龙拿出巨额押金来。
如果是颜龙主动要求承包,那这事另当别论,一切顺理成章,让承包人付点押金也不为过。问题是颜龙不但没有承包的意思,而且是不赞同将公司好端端在运行的业务,承包给个人去做。
在中国,经济承包始发和流行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期。
八十年代,少数人靠小商小贩,攒挣外快,积累了上万元甚至几十万资金。万元户是当时有钱人的代号。
九十年代,为让绝大多数职工,从可怜巴巴的工资中富裕起来,在改革开放政策鼓励下,很多国有集体企业搞起了经济承包。承包大头成为时髦响亮的称呼。
九十年代未,人们自己开始创办企业开公司,国有集体企业也纷纷转制民营私有。个人老板遍地开花。
2010年后,资本运作模式疯狂崛起,用钱赚钱,赚快钱大钱,成为资本的追逐目标,年赚上千万业绩的实业公司,都不算一回事,上市融资风投盛行。
有公司从无到有,靠二千万美元融资和美国上市,八年时间资产翻了百倍,让年利润率在百分之八,线上线下玩命挣扎的实业老板们痛哭流涕,社会各界拜之为偶像,纷纷仿尤。
风投基金的底线,是年增长率百分之二十五以上,三年资金必须翻一倍,十年翻三番以上,一亿投资十年要变成十亿多,二十年变成一百多亿,还有人嫌发财的慢,二十年太长。
KS公司决定lPO(原始资本上市交易),准备去科创板上市颜龙是赞同的,他经历过公司上市的全过程。
在GDT公司四年,正好经历公司创业板挂牌全过程,并且还是公司九个上市领导小组成员之一,负责至关重要的科技项目申报,和证券公司、会计与律师事务所,三个上市公司必须邀请的第三方接待工作。
KS公司董事长,应该知道颜龙有上市公司IPO工作经验,颜龙也主动提起过,但他很少与颜龙谈及公司上市的事,几帮人在公司进进出出,没有让颜龙参与,更没有与颜龙说起与商量上市工作。
公司上市前,都要进行股改,颜龙作为公司高层,劳苦功高的分点股份,或者是开个价,让颜龙购买些原始股,可是董事长与颜龙只字未提。
反倒是,罗仔晓以公司准备上市名义乘机挤入,说是负责公司内控,却率先向颜龙发难。
颜龙不是傻瓜,三十五年的职场经验告诉他,自己在KS公司的职业生涯到头了。
公司已渡过了困难时期,餐厨垃圾项目得到了业界认可,公司管理也基本理顺。
现在公司有了资本运作新目标,俩老板兄弟阋墙,胳膊弯进里拳头打出外,让他们头大的颜龙首当其冲。
头大的原因,颜龙的势力日益强大,中基层重要管理人员不是他徒弟,就是他培养。制度设计也过于规范,做事总是顾及员工利益,给管理人员培训灌输说要成为双刃剑,老板与员工利益两头兼顾。项目运行上,太注重服务质量和品牌形象,可以省却的成本不同意削减。
还有,公司上市了,该给颜龙多少股份,他是该给的人里边应该最多的。不想给的话,就得趁早让其走人。
职业经理人定义中的重要一条,就是你不是资本阶层,不能拥有公司较多的股份,有人定在百分之十以内,但从现代企业资本结构看,股份多少已不能作为判断依据,有些大企业董事长老板,只是个拥有百分之几股份的大股东。
有一点可以准确定位职业经理人,那就是被老板雇佣的人,还有人可以决定你事业命运的高级企业管理人员。
“董事长,现在公司也不大需要我了,我还是离开吧。”颜龙没有与老板推讨,如何进行抵押承包的问题。
“怎么不愿意承包啊,承包可以多赚点钱啊。”
颜龙去年七七八八加计起来,有四十万左右的收入,还有徒弟们考敬,及别人巴结他送的烟酒,一年少说点也有一两万。
他很满足自己的经济状况,不想再挖壁打洞地去多赚钱,更不愿抵押房子去挣钱,夫人处就开不这口,而且她一定不会同意。
“董事长,我跟了您七年了,现在只有一个要求,请按劳动合同法规定,支付我这几年的劳动补偿金。”这是颜龙三十五年职场中,第一次向老板提出金钱方面的要求。
这个要求,在颜龙明白自己将被逼离开KS公司时,想过好几次了。
颜龙今年五十四周岁,这个时候失去工作,是件很痛苦的事,这般年纪的男人,大多都在职场收官,并开始为退休生活积攒资金。再找工作或自己创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遭遇不仁,只好来次不义。
颜龙决定补偿金要三十万,加上今年的年终奖和可以领的工资,他向董事长要求一次性拿五十万。
“老颜,补偿公司一定给你,这几年公司发展你出了大力,但五十万这么大笔钱,我与要弟弟商量一下。”董事长对颜龙的辞职,没有作挽留,俩人话题直转补偿之事。
这让颜龙多少有点失落感:“董事长,我这样年纪离职,基本上是再难找到好工作,等于提前退休了。”
“老颜,你去做培训很合适的。”
这可是送客的话,颜龙只有苦笑:“董事长,我离职的事,请不要让罗总参与。”
颜龙之所以追加这句话,是在提醒董事长,是由于罗仔晓的作为,他再无奈选择离开。
这是2017年9月26日的对话,也是颜龙向KS公司正式提出辞呈的日子。
十一长假,平淡渡过。开工第一天,董事长找颜龙了。
“老颜,我和弟弟商量了,公司现在也困难,一次性给你三十万吧。”
“包括没发的工资和年终奖吗。”
“是的。”
九月份的工资未发,加上十月份算半个月,有近三万元,去年颜龙年终奖十五万,算差两个半月,加上工资正好十五万多。
颜龙在KS公司工作七年多,有七个月半工资可以补偿,按三万三多一个月算,应该有二十五万,颜龙多要了十万,董事长的答复少给了十多万。
“董事长,补偿金应该有二十五万,工资与年终奖只有五万?”
“老颜,公司里的事,其实都是我弟弟在作主,我们家里主意他最大。”
弟弟在家里主意大,颜龙知道。颜龙帮他们堂哥打官司时,堂哥说起过。
弟弟一对子女,女儿去美国留学,儿子国内念初中,都很聪明乖巧,媳妇娘家条件也很不错。
稳定富裕的家庭,是父母的最爱,弟弟在家里也就比家庭不大稳定的哥哥,更讨爸妈喜欢,和更让亲戚羡慕。
“董事长,我也不多要公司的钱了,四十万吧,就算我们好聚好散,用钱做个了结。”颜龙的话中,带着意思,毕竟他在决策层多年,公司内幕多少知道些,而且公司里还有他能影响的一批重要管理人员。
老板们最懂这层意思,不然怎么会给你钱:“三十五万吧,我作主意了,不要让我弟弟知道。”
颜龙沉默了,这话题他不希望发生,这样的对话,让他心酸得难受。
“二十万马上付你,十五万春节前汇给你。”
“董事长,我估计到明年春节后才能找到工作,公司帮我把社保付到明年五月份吧。”颜龙在董事长那里,争取了自己在KS公司的最后一点利益。
2017年10月13日,颜龙静静的,离开了工作七年零两个月的KS公司。他没有与同事们作告别,没能实现他准备在KS公司干到退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