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了这么些年存下的花花绿绿的纸,甜告诉她,那是外面世界需要的东西。
麦麦还。
这么的孩子,却总是跟在村长屁股后面,就为了多听两个故事,多写两个大字。
她下定决心,要让麦麦和甜见一面。
她如同往常一般找到村长,带麦麦出去一趟,去到了赶集的那个镇。
村长觉得她脑子又犯病了,但无奈这孙兰芳实在是知道他的性子。
有便宜,他也愿意占。
她一路上紧紧抓着麦麦的手,生怕有谁觊觎她的麦麦。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甜告诉她的地方
孙兰芳刚来市的时候,是带着麦麦在桥洞下住。
但桥下的河水湍急,溺死了几个孩子,吓得孙兰芳带着麦麦换了一个地方,连锅碗瓢盆都没拿上。
她没读过书,不知道除了信件,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让她和甜见面。
麦麦身子弱,生了病。
她带着麦麦去了诊所,那里的女护士性子好,看她带着孩子孤苦,便让她帮忙打扫诊所。
给了她绿绿的纸,是跟甜给的一样的。
还告诉她,找个地方住,别委屈了孩子。
她身强体壮,能干活,找点事做,也能把孩子养好。
孙兰芳才知道,原来,在外面的世界,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就是钱,是华币,是更大的华币。
好像生活就应该这样步入正轨的。
她找到了她的甜,但是只是远远看着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布满老茧的手,还是没有勇气站在甜面前。
因为她知道,她的甜。
是大剧院里最优秀的人,有很多人喜欢着她
直到不久前,她发现了甜似乎,嘴角的淡淡笑容慢慢消失了
故事到这里,孙兰芳泣不成声“都怪我要是我早一点告诉她,我来陪她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要是我,早一点告诉她,她就不会死”
林嘉迤眼眸低垂,心中不由也多了几分难受。
很多话,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曾经她也对这样的一句话,从来没有放在心里。
直到身边最重要的人,真正离开了,才知道。
这句话,可真有道理。
孙兰芳跪在地上,抽噎了很久,没有人催促她。
她情绪似乎平复了很久,终于缓缓伸出双手,“带我走吧,是我,杀了张海生。
我女儿死了,我以为他再怎么,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没想到,畜生哪有良心”
在孙兰芳的陈述中,她在大剧院工作,是为了弥补。因为她知道,甜很爱那块漆黑的舞台,当她站在台上的时候,整个人会发光。
所以哪怕是当一个清洁工,她也选择了这份工作。
她很少遇到张海生,也刻意避开了张海生。
事情的爆发点,是她偶然的一次打扫。
她如同往常一样,细心清理休息室,拿出抹布擦镜子和桌子,每一间休息室都是如此。
人们聊的时候,偶尔会看她一眼。
但没有人会注意她,她提醒他们抬脚的时候,都会礼貌的配合。
除了张海生。
他就像是一只恶魔一般,冲着她怒吼咆哮。
他对一个清洁工竭尽全力铺头盖脸的辱骂,甚至怒不可遏扬言,要让她滚出剧院,失去这份工作。
孙兰芳才知道,张海生,是多么恶劣又自我的人。
她从不曾指望他对于甜的死有忏愧的意思,但没想到,他转眼间,将一条鲜活的生命,遗忘得干干净净。
孙兰芳像疯了一般,去看张海生写的剧。
她发现。
这个男人,跟她拼尽全力远离逃离的那个男人是那般的相似。
一样的,残忍,暴戾,自我。
他的剧本中,每一位女主角,甚至是每一个女性角色,都充满了恶意。
但他从来没有觉得,那是恶意。
而跟那个男人不同的是。
他有文化,懂得伪装自己。
能够伪装得,让甜觉得,她真的就只能演绎“叶疏”,而“叶疏”勉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幸福。
死了就是解脱了。
张海生这样告诉“她们”。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并不是,解脱。
孙兰芳戴着口罩,推着清理车,她知道这个时候,后台的演员们忙着彩排,根本顾不上观察四周的任何变化。
她打开张海生休息室的门,垂着头往里走。
张海生思绪被打断,扭头便是又看见这清洁工。
他立刻就站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孙兰芳,正准备话。
孙兰芳取下了口罩,面无表情了一句,她是玉儿的亲生母亲。
而张海生的面色在一瞬间就变了许多。
她看不清楚。
但她没有犹豫,拿着刀就冲了过去。
楚栖迟手里的证物袋里,装着张海生的钱包,他往前走了半步,看了一眼仍然垂着头的妇人。
把证物袋给了林嘉迤。
她比他更合适,做那个,陈述事实的人。
林嘉迤没有过多的犹豫,接过证物袋,她读懂了男饶眼神在表达什么。
“这是张海生的钱包,被人拿走了。里面的东西被烧毁了,你没办法看到。
是甜的照片,张海生一直随身携带的,据有关饶陈述,那张照片上有着因为接触次数过多的擦花痕迹。”
听到甜两个字,孙兰芳立刻抬起头来,目光也紧紧落在了林嘉迤的手上。
“张海生的钱包里,有妻女和甜的照片。
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是我们猜测,他很后悔。”
林嘉迤对孙兰芳道。
孙兰芳在那一瞬间,脸上的悲伤消失,露出几分冰冷和嘲弄。
“他这样的恶魔,会后悔?他死有余辜!”
陈夜打开电脑,他昨夜听从教授的安排,将王海生的电脑破解,看到了他新改的剧本。
他将画面转向了林嘉迤的方向。
林嘉迤抬眸,原来是这样。
她再次看了一眼看不出面色的庄教授,心中泛起波澜。
庄教授,居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同样的,电脑的屏幕也对着孙兰芳。
孙兰芳再次垂头,不再让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庄教授却开口道“林,你给孙姐吧,她这么多年辛苦,也不认识什么字”
林嘉迤点头,将手中的证物袋缓缓放下,这才开口。
“这个剧本,因为风格和从前的他完全不同。
所以他在犹豫。
里面的女子,独立果敢,面对这世间的残忍,她敢于不。
而这剧本的整理时间,是1月31日,孙兰芳女士,不知道,是不是你在大剧院,第一次进入张海生休息室,打扫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