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昭示意李倓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然后端起酒杯来,举到胸前:“本王自然知道此行即使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那也是凶多吉少。但眼下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会被那些尸人给活活困死,只能铤而走险去试上一试。你们放心,本王会亲自带队,与你们一起出发。本王不敢保证都能带着你们活着回来,但若真到了那一步,本王也会与诸位将士一起奋战至最后一刻,绝不苟活。哪怕是多杀上几个尸人,那也是赚的。不过,本王也不会强求你们,我李乘昭也从来不做那强人所难的事,这依旧是自发自愿的事情。你们所做的任何决定,本王与李大人都不会强求。若是有人不想去,现在就可以离开王府,本王绝不多说什么,更加不会暗地里使绊子。”
此时,李乘昭虽然仍旧手里端着酒杯,但却不在继续说话了。
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生与死的抉择,谁都代替不了,哪怕他是王爷,也只能遵循每个人各自的决定。
李乘昭只是期望,不要有太多的人放弃,如果超过半数的人放弃,这一次的行动也就彻底失去了意义,直接宣告失败。
这一次,仍旧是那个叫作王昭的士兵率先站起来。
李乘昭以为他是要放弃的,心里也没有多想。
“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但也知道保家卫国是职责所在。许多人,甚至是江州自己的老百姓都说身为江州的士兵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没有仗可以打。可我却认为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没有战场可上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虽然我们没有马革裹尸的机会,但却有为了江州百姓的生存而与那些怪物奋力一战的荣耀,我王昭愿意接受这份荣耀。”
王昭的话大大出乎了李乘昭的预料,谁能想到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质疑的,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憨实的家伙,却是最有自己想法的人。
“多谢,本王也愿意与你一起见证这份荣耀。”
王昭的话,真正的感染到了更多的士兵。他们自从投身士兵以来,就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但这并非就意味着他们都是胆小之人,他们只是缺乏展示自己的场面。
事到如今,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可也是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务。
陆陆续续有其他的士兵们站了起来,他们都表示愿意追随李乘昭去运送这一次的粮草,虽死尤未悔。
到最后,三百名将士全部都站了起来。明明只有三百人之众,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有气势,充斥着整个王府别院。
结局便是,没有一个人离开,全部都留了下来。
看到三百人全部站了起来,没有一个人离开,场面是如此震撼人心。
说句天地良心的话,就算是乐观如李乘昭事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原本想着能有超过半数的人留下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老实说,大邑城的这些士兵给了他相当大的震撼。
李乘昭曾以为,整个南唐也就只有自己当初带过的龙策军是最有骨气有尊严的军队。
没想到在这偏远落后的江州,也有着这样一群有傲骨的军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份意外的收获。对于江州来说是好事,对于南唐来说更是如此。
既然人的事情解决了,李承昭就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毕竟真正的战场是明天,今晚就得开始养精蓄锐了。
但李乘昭没办法休息,他和李倓又折回了城墙。
城外的尸人依旧在进攻着城墙和大门,只不过进展不是非常的明显。他们每晚都会不离不弃地来到城墙下,对城墙发动着进攻,乐此不彼,丝毫不知疲倦与无聊。
城内这么多的活人,对他们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们每晚都在垂涎欲滴,不肯放弃。
严东集独自一人依靠在望亭的梁柱前,怀里依旧抱着他那把青铜色的长剑,对于下方汹涌如波浪的尸人浪潮,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李乘昭曾问起过这把剑的来历,如他这样曾经江湖上有名的一代剑客,为什么携带的是如此丑陋不起眼的一把剑。
毕竟世俗小说里那些不世出的大侠,往往携带的都是神兵利刃,方能配得上其身份。
但严东集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尤其是严东集这样的侠客,他的过往也许丰富到李乘昭都想象不出来。
“东集,这边没事吧?”
“没事,这些尸人没个几年半载是不可能攻破城门的。只不过,尸人的数量相较之前,又多了不少。”
李乘昭顺势望去,接着清冷的月光,远处的树林中,山岭间似乎都有人影在闪烁。再往更远处的方向望去那就是一片黑暗了,不过可以想象,仍旧有无数的尸人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涌来。
也不知,如今的江州究竟还剩下几成未沦陷。
城墙上防卫的士兵们对于这样的情况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都有些松懈了。
隔着如此高的城墙,除非这些尸人会长出翅膀直接飞上来,不然他们暂时就是高枕无忧的。
“东集,我明天要带人出城去运送粮食回来。”
“我也要要去。”
“你可不能去,你得留在这里。”
“这里不需要我,保护王爷才是我都职责。”
“东集,我让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我。”
严东集终于转过头看着李乘昭,眼神之中有明显的疑惑。
李乘昭语重心长地说道:“东集,与我来说,整个江州都是陌生的。在这里,我真心信任的人也唯有你一人。既然这事很有可能是因为皇兄而起,而那个什么焕璃也很有可能就在城中。现在大邑城远没有现在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宁静。我离开之后,有你在的话,我心里会很安心。”
严东集看着李乘昭:“雪姑娘可以信任。”
李乘昭眨着眼睛笑着说道:“你不会是因为人家生得好看才这样说的吧!”
“她若有心加害王爷,之前也不用两次救王爷了,仅此而已。”
“对呀,两次管时间时刻都救了我的命。你说,这花间雪莫非是喜欢上我了?要知道我这平成王府里可还缺一位女主人。”
严东集扭过头,懒得再跟李乘昭扯这些白话,一扯起来可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说起来,我还得去看看这位雪姑娘。东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走之后若是有焕璃的消息,你一定要抓住他,记住,要活的。”
严东集点了点。
说完,李乘昭再一次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人,没有过多的留恋直接离开了城墙。
李乘昭离开城墙之后,径直来到了军备处,在这里却见到了有别于城墙那边忙碌的一幕。
原本军备处的这些士兵纷纷此刻纷纷都化身为打铁匠,在军备处里直接架起了火炉,正你一锤我一锤地忙碌着。
但这么多的人却不见花间雪本人。
李乘昭走上前去,军备处都人都认出了他的身份,立刻走过来行礼。
“王爷!”
“花间雪姑娘呢?”
“花大夫正在里面亲自制作机关。”
李乘昭大约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宴会过去差不多已经两个时辰,花间雪居然还在忙碌,当真是比他这个王爷还负责。
李乘昭进入到军备处都院子里,这里依旧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不过仍旧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见了花间雪。
她并未如同平日那般穿着一身洁白的素衣,而是穿了一身非常贴身的灰色简陋布衣,估计是为了方便干活。
由于这里火炉太多,烟熏火烤的,花间雪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可仍旧掩盖不住她那惊世的容颜,举手投足间也如跳舞一般优雅。
明明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动作,甚至分明是只有男人才做的事情,可让花间雪做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动容。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的是受老天爷眷顾的。例如他的大哥李乘湘,出身本就尊贵,上天还赏赐了一副完美的容貌。
李乘昭从来都是一个自信且自负的人,可在李乘湘的面前,他完全没有任何自信。
除了这一身武艺,李乘昭自认为方方面面都不如自己这位皇兄。
李乘昭甩了甩头,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高声唤道:“雪姑娘,情况如何?”
花间雪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活,来到李乘昭的面前,手里还拎着一个奇怪的小铁块,看不出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咦!这是什么?”
“这是我做的肩甲,可以有效的保护肩部不被尸人轻易咬到。”
李乘昭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却发现意外的很轻盈,并没有看起来那般重。然后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蹬蹬声。
“怎么会这么轻?这难道不是铁打造的?”
“是铁,只不过不是纯铁。它里面了少量的泥土,木头,用火煅术熔铸而成。坚硬度不输纯铁,但却比纯铁轻盈了许多,非常适合快速行军,并且我在上面加了小机关。”
“机关?这么小的一块肩甲能有什么机关?”
“王爷不妨拿起这块肩甲,对准前面那个水缸。”
李乘昭闻言照做,把肩甲放在手掌上抬起来,并且外部对准了不远处的水缸。
花间雪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了肩甲的中心处丢了过去。
当小石头撞在了肩甲上,发出当得一声。结果那肩甲突然射出三根小钉。
三根铁钉的速度奇快,一瞬间就贯穿了整个水缸。水缸上多出三个小孔,水缸里的水则从水缸里流出来。
“这是透骨钉,无论是肩甲还是腕甲,还是膝甲我都有装。但为了轻装我都没有安装多少。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在与尸人近身搏斗的时候,有反杀制敌的机会。”
“这都是一晚上两个时辰设计的?雪姑娘,你简直就是全才。”
“这在神机门里连入门都不算,也是因为赶时间和材料限制,不然我还能做出更精制一点的。”
“足够了,有了这些东西,我们的胜算会大大提升。对了,目前做了多少副了。”
“一百七十八副,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三百副没问题。”
“辛苦你了雪姑娘,本王答应你,一定会把粮食和大家都安全地带回来。”
花间雪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希望王爷你说到做到。”
……
天微微亮,太阳还未怕上山头,只是天边的鱼肚白刚刚出来,但尸人却已经褪去。
热闹了一晚上的大邑城总算是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这些尸人仿佛天生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种类,不能见到一缕的阳光。也唯有这样,活人们才能在这白天里换来短暂的宁静。
李乘昭早已率领好了三百全副武装的精兵带着押送粮食的马车早已等候好,等到尸人一离去,大邑城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
由李乘昭与都浊领头,三百名士兵严阵以待,在一众百姓的簇拥之下离开了大邑城。
大家都清楚他们的任务,也都清楚这一次的任务有多么的凶险,也许还要直面那些可怕至极的尸人。
每个人心中都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够安全押运粮食回到大邑城之中,让多灾多难的江州能够多一点好消息。
在远离围观人群之后还有两个人此刻也正注视着远去的众人,正是胡全与胡生主仆两人。
胡全望着已经出城而去的车队,笑着说道:“这平成王当真是胆大之人,粮仓被毁居然还能给他想出从外面运送粮食的路子。这样的魄力,就是借给他李倓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下这样的决定。看来,京城里的那些关于这位王爷的传言,未必都是真的。”
“老爷,珲城此去路途遥远,又无水路可走,他们定然是天黑之前回不来的。到时候,还不都是喂了那些尸人的嘴,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胡生啊,你可不要小瞧了咱们的这位王爷。他可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随性,我之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他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是想了什么法子。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有些期待,他们今晚能不能安然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