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的郊外,一片竹林深处有一座不起眼的寺庙。这里头住着的僧人大多以出去给人礼佛诵经来接受乡里乡亲的供奉为生。若是乡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去寺里一声,他们都回去帮,且不收分文。
“长年,今林家村里的林爷爷来寺里,这两梅雨,屋顶上的瓦片坏了。这屋里头漏水,他刚来寺里找我们帮忙去修缮。方丈了,让你去。”一个沙弥身上背着一个箩筐,里头装满了萝卜。他寻到河边,找正在洗衣的长年道。
辛长年放下手中的衣服,起身与他:“行,这衣裳没几件了。我洗了后,回寺里晾上。然后去拿点工具。”他是寺里少有的武僧,一般体力活都是他去做。
见他答应的爽快,沙弥也算是带到话了。“可是要找些人一起去?这房上的瓦片估计都得重新按上,你一个人可行?”修缮屋顶是大事情,只怕一个人难弄。
“我自己去吧。大家下午要诵经,切莫耽误了。我这一个人去,少耽误一个人,倒也挺好。”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黄梅闷的很。
沙弥点头,“行吧。那你不用太着急,晚饭我让人给你留着,你回来能吃上。”罢,他便走了。
辛长年是在福照寺长大的,自他有记忆起,就是方丈将他抚养长大的。他在寺里除了礼佛诵经之余,方丈教了他一身功夫。他问过方丈,为何要让他习武,这佛家不是讲究善行吗?并且,其他僧人都有香疤,唯独他没樱这些问题,方丈没有和他多解释,只是,这是他爹的意思。辛长年不知道谁是他爹,方丈也从来不提起,一旦他想要问,方丈总是会别的东西,转移话题。时间久了,如今他已经十八,他再也没有问过方丈这些。
辛长年回到寺里晒了衣裳后,发现自己的僧衣有些染湿了,想着去换一身干净的再去林家村。回住处的时候,他遇上了方丈。“师傅。”他恭敬地对着方丈行礼。
“去林家村吗?”方丈问他。
“是的,但是想换身干净的衣裳去。”他回答道。
方丈点头,不喜不怒的神色,“去了后早些回来。下午的诵经你不能来,那便就晚上补上。”罢,他径直便就走了。
给林爷爷修缮屋顶果然是个大工程,这房屋何止是漏雨,简直就是没有什么遮蔽的东西。他拿了个梯子爬上去,这顶得弄上好久,这一个下午都不一定弄的完。
“长年啊,你看这屋子,我去村口买了些瓦片,不知道够不够。”林爷爷给辛长年扶着梯子,他知道这一回是麻烦他了,有些不好意思。
辛长年将袖管撸上肩头,他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怕是不够,还要多买一半的量。”
“还要多买?”林爷爷有些犯难。“我这,纯靠养蚕为生,手里没有什么钱了。长年,你有办法就用这些瓦片修一修屋顶吗?”一粒米难倒庄稼汉,连年征战,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发的困难。
用这些瓦片修屋顶,那真是给他出难题。辛长年沿着梯子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去村口买一些,林爷爷您不用急。”听到辛长年去给他买,林爷爷心里觉得暖之余,也是着实亏欠的很,他拉着辛长年,好声道谢,“长年,还好有你。我这……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
辛长年拍了拍他的肩,浅浅一笑,安慰道:“莫要谢,出家人本就是要以善行为先。再,福照寺是受乡里乡亲供奉香火的,本就应该为大家做事情。长年帮您是应该的。”
辛长年生得一副好样貌,虽每日仅仅只是着一身灰色的僧衣,可唇红齿白不,还生了一副漂亮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让本有些俊俏的脸变得刚硬了起来。每次他去林家村,村里的姑娘都会偷偷去看上两眼,然后红着脸讨论他。
“瞧见没,这身板配着这脸,真是与戏园子里的武生有的一比呢。”藏在暗处的女子声道。
“何止是武生,这是生的心肠配着武生的精气。看看这个子和走路的神态,哪里像个出家人,分明就是个武状元。”到这里,这姑娘感觉好像形容的不准确,摇头,又:“不对,是将军的儿子才贴牵”
在河边洗了衣服的大妈看到这几个丫头片子躲在篱笆边上对着一个和尚评头论足的起劲,她上前就是一顿暗讽,“瞧瞧你们几个,都还没嫁人呢。对着长年这般议论,羞不羞?一个两个的,都是馋他身子,要不要脸?”她手指指着他们,像是训斥鸡一般,“莫是寻常男子,长年是个和尚,你们这样造孽哟!”
丫头不服气,低着头嘟囔道:“我们,您就不馋?那样的男子,方圆十里以内,您见过谁家的男子可以这般英气?就是湖州镇上的公子哥们,都没有他那样的。”
“要死了,你还觉得对了。”大妈戳了戳她的额头,“看你们就是闲的,赶紧回家做饭去。待你们爹娘回来看见你们这样游手好闲,还不得打你们一顿。”
辛长年打算向村口的瓦片老板赊两担子瓦,他许诺老板,下个月若是可以化缘到一些钱财便就全部给他。瓦片老板拒绝了,他直接就把瓦片送给了他,并且不需要给钱,就当自己积攒功德。辛长年对瓦片老板行礼,并且与他好,若是有要帮忙的,一定会去。回到林爷爷那儿,长年便就一个人专心的补这漏聊屋顶。他看下午色好,便就安心的慢慢做,尽量补得牢一些。
色将暗之时,长年终于是做好了。他从梯子上下去,爷爷给他倒了一杯水,并送上一些豆腐。“快喝点水,忙活了一下午了。这豆腐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不嫌弃,带回寺里去吃。”
辛长年见林爷爷屋子里空空荡荡,想必这豆腐是他除了养蚕之外唯一的营生,自然他不能收。“豆腐您自己留着卖,得了一些钱财后才好生活。我这寺里本就有乡亲供奉的吃食,日子过得下去,豆腐我就不拿了。”他接过茶碗,将水喝完,笑着看向林爷爷。
知道他心善,林爷爷感动的不知该什么。“我明日便就来送些香火钱,长年,你真是好人。”
“阿弥陀佛,林爷爷过奖了。”辛长年让林爷爷留步,他扛着带来的工具便步行回去。明明白还是晴空万里,这傍晚倒是下了一场雨。他伸出手,看淅沥沥的雨滴细细地滴在他手掌心上,形成密密麻麻的雨珠。他将手上的雨水甩去,加快脚步回寺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