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苏州城，还是黑的。阮珠早早的洗漱好后，就将魏忠宝要沐浴的东西准备好，且摆放到浴池边。等她将准备工作做好，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赶紧前去主屋。

“督主，可是起了？”阮珠站在主卧门前犹豫是要敲门还是询问，踌躇再三之下，她心地先询问道。

魏忠宝一向浅眠，外头只要有动静他就醒了。揉了揉眉间，他没想到今日一大清早便就是这丫头。掀起被褥，他从床上坐起，与外头的人：“起了，进来吧。”

听到里头的人发话了，阮珠推开门走到床前，替魏忠宝把帘帐撩起。她见过夜里一身黑袍的魏忠宝，也见过一身华服英气的他，可披散着头发，慵懒随意的样子是第一次见。不似平常那般严肃，平日里凌厉的眉目间倒是有了那么一丝玉面书生的味道。阮珠想，如若不是东厂的督主，那该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吧。

“督主，今儿转暖，李婶应该换缎面的睡鞋。奴今日给您拿了一双来，您要是觉得有哪儿不合脚的，就和奴。”话间，阮珠蹲坐在魏忠宝脚旁，轻托着他的脚面套上睡鞋。

那双手不敢用力，轻轻地似轻抚一般的抚在魏忠宝的脚上。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从来没让女子碰过自己。这轻柔的感觉像是一片羽毛一般扫在他脚面上，就连话的声音也是甜甜糯糯的。他心中暗叹，果然是比易青好听，叫人大清早的心情舒畅。难怪，易青安排她早上来伺候。

“督主，穿好了。”蹲坐在床踏板上的阮珠抬头看着魏忠宝，不知他是不是满意。

笑意盈盈的脸上，一对深深的梨涡衬的她着实可人，他低头看她那一弯漂亮的眉眼像是月亮一样。他不禁嘲笑自己，从不近女色的他倒是被这丫头晃了心神。收回目光，起床走了两步，脚底绵软，缎面的鞋面穿着轻巧舒服，他淡淡地与阮珠：“明儿开始就换这双了。”

听到他满意，阮珠连忙从床踏板上起来，将洁齿的物件拿来递给魏忠宝。“奴知道了。”缎面的睡鞋合脚，看来今儿寻了空得和李婶再准备两双替换。

魏忠宝站在洗漱盆边，他先拿起盐水漱了漱口，然后用牙刷子沾了些盐和清洁败火药的混合药粉清洁牙面。他余光瞥向站在一旁伺候的阮珠，倒是老实的厉害，他暗笑这丫头一言不发不，还一动不动。

见他刷的差不多时，阮珠连忙再递上清水供他漱去口内杂物。“督主可要沐浴？”看魏忠宝清洁好口齿，阮珠接过清水碗，又问道。魏忠宝点点头，阮珠立马去衣架便拿起一件披风替他披上。浴池距离主卧还是有段距离的，寅时的气候偏凉。

易青同魏忠宝是一般高的，若是平常，这系披风的动作也不似阮珠这般困难到要垫脚。他低头看着身前这矮个的脑袋瓜，踮着脚尖颤颤巍巍的样子，瞧着着实费劲。“本督自己来。”他将披风的系带从她手中一把抽出，边走边系上了。

阮珠摸了摸自己的手，觉得他并不似旁人的那般冷酷无情。想着刚才他推开自己的动作，能感觉到他是将她的手从披风上轻轻拿下的，那感觉她不出，因着从未体会过。

“呆呆站在那儿作甚？”魏忠宝走了几步，自己都走出门了可还未见矮子跟上。他便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转身看她，瞧见她一脸懵懵懂懂的傻里傻气。

“哦哦哦！这就来。”阮珠提起裙摆连忙跑跟上。因为被提拔到他身边伺候的，李婶特意给她换了一身裙装，是主屋房内的丫鬟都这么穿。许久不穿襦裙的她不心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向外乒。这一下，可是平了魏忠宝的身上。阮珠尴尬极了，她赶快站稳，挠了挠后脖颈，带着满面歉意，且低声同魏忠宝解释道：“督主，请恕罪。今儿奴是第一次来，做的不好，明儿开始奴不穿裙装，想必这样就肯定不会摔了。”她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他生气。见他眉毛挑起，不知是生气还是要罚人，她缩着脑袋低头赔罪：“望督主恕罪。”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是歉意又是害怕，红红的樱桃嘴被贝齿轻轻的咬着，看起来很紧张。魏忠宝忽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别咬了，本督不罚你。”看她神色转好后，他觉着还是这样好看。

他笑起来真像三月的和风，吹得人心神都有那么些微醺。阮珠没见过几个男人，他似乎还是带着一些和善的。暗想，他应该不是那么坏，也许也没有大家传的那样阴狠。阮珠盯着他看，回想刚才下巴上的触感让她有些羞红脸，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魏忠宝发现了她此刻的女儿神态，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些发紧。别开目光，转过身子，他沉下声音叮嘱道：“走慢些就不会晃神了。”

“啊……哦！”见魏忠宝走的是大步流星，阮珠回过神连忙跑跟上。她一步一步地跟在他的身后，因为担心跟不上，便忘了主仆间的距离和礼仪。

“你在外间等着，本督没有叫你，你就不要进来。”到了浴池的外间，魏忠宝解下披风丢给阮珠。就算他对阮珠不讨厌，可沐浴这事儿他也只能自己一人。

阮珠将披风折了两折，不让它垂到地上去。她想起李婶早上他不洗发，她见他头发散着，便试探地问道：“督主，可要束发？”

“过会儿吧。你在外间等着。”魏忠宝此刻要宽衣，他不喜欢有人在。听见身后的房门关上，他解了衣衫放在衣架边，便顺着台阶下了浴池。满室的水汽，蒸的人浑身舒适。他并未像往常那般让热水浸泡住全身，而是半坐在浴池中，将一头长发放在池边。“阮珠。”

“来了。”一直在房门口等着的阮珠一听到他在叫她，便立马进去。她原以为会看到些不该看的，在外间踌躇半的她进去后发现根本就是多余的担心。且不人已经泡在浴池里了，就这满室的雾气也是朦朦胧胧的，熏得人脑袋晕晕乎乎的。

“束发吧。”他闭眼轻声道。

去矮几上取了一只玉簪，阮珠便跪坐在池子边。她用檀香梳一下一下地梳着手中的长发，将发丝梳顺便于束发。

往常，束发都是在房内做好了出来的，只是今日他不知怎么就忘了，而身旁的糊涂虫大概也是忘了，他想李婶不会不告诉她他要束发的这个规矩。也许是手法轻柔的关系，魏忠宝觉得很是舒爽，“以后就在这儿束发了。”想起她娇俏的模样，他不自觉弯起嘴角，浅笑了起来。

“督主，好了。”阮珠将玉簪缓缓插入发髻间，站起身打算出去了。

魏忠宝翻过身，目光看向睡榻那边，吩咐道：“你去将睡踏上的枕头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