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舱门之后,景秀言脑海中一片空白,别说刚才还记得的各种注意事项,就连恐惧惊呼似乎都忘记了。
还好之前在地面训练的动作变成了本能,四肢张开身体后仰,整个人面向地面,迎面而来的呼啸狂风把脸都吹变形了,幸好有风镜阻挡,不然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她怔怔地看着浓缩成一幅写意画面的大地时,另一只手也被拉住了。
景秀言愕然抬头望去,却见秦自若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三个人手牵手头对头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平稳地急速下坠。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最困难的往往是最初迈出的那一步,真跨过了那一关,仿佛之前的恐惧怀疑退缩全都变成了笑话……
笑话!人家还是怕啊啊啊啊!景秀言眼眶中又蓄满了眼泪,到底是哪个魂淡发明的降落伞?为什么没摔死啊啊啊啊?
不能想摔死,越想越害怕了!景秀言紧紧握住两人的手,说什么也不想松开。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林白抬头,用嘴型对她说“放松”,只是在强劲气流的冲击下,那嘴型扭曲得不成样子,看得景秀言破涕为笑。
这一笑缓解了不少紧张,眼看林白看了眼压力计,凑过来要帮她拉开伞包,景秀言的傲娇劲儿上来了,冲他摇了摇头,自己缩回和秦自若紧握的手,抓住拉环,咬了咬牙,用力一拉!
巨大的力道从背后传来,拉扯得她下坠的速度为之一停,抬头望去,一朵五颜六色仿佛无边无际的伞花在头顶绽放,低头望去,刚刚松手的林白和秦自若已经变成了两个小点,过了一会儿,又是两朵伞花相继绽放,景秀言也算是松了口气,欣赏起高空的美景来。
这种体验是景秀言一辈子也没有体验过的:完全自由却又完全失控,整个人就好像一艘飘荡在天空中的树叶一样,随风飘来荡去。
不再自由落体之后,吹在脸上是和煦的微风,阳光被头顶的降落伞阻隔,色彩斑斓地照在身上,美得像一幅画。
呜,怎么落得这么慢?妈妈我怕!
第一次听说嫌弃降落伞落得慢的,景董你也是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终于近在眼前,已经吊得有点麻木的景秀言一眼就看见了在下方等她的林白和秦自若。
呜,为什么要第一个打开人家的伞?害人家多飘了这么久,吓死宝宝了!
景秀言只顾着感慨劫后余生,完全忘记了着陆前双手拉绳这回事,林白的大吼提醒更是让她有点懵,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在她身后,巨大的降落伞已经被风吹得偏向一边,身在半空还无所谓,脚着地的瞬间就会被巨大力道拖倒,最少也是个脸着地的结果!
好在林白距离近,紧跑几步猛跳一下抱住了景秀言,然而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并不能改变什么,两人落地的瞬间还是摔成滚地葫芦。
不过要说没有用那也是不可能的,一股相反方向的风吹了过来,刚要拖走两人的降落伞高高飞扬起来,如同一床被子一样,将地上的两人完全盖了起来。
秦自若和地面工作人员齐齐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割开了降落伞布,将两人救了出来。
结果两人一露出来,工作人员就忍不住吹起了口哨,秦自若更是又好气又好笑。
林白一脸无奈地平躺在地上,景秀言趴在他身上一口接一口亲他,这场面应该看起来挺浪漫的对不对?可是男女双方都穿着跳伞的厚厚防护服,景秀言还在眼泪狂飙,简直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完全不顾形象了,可怜林白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可疑液体……
“行了,差不多得了,再骚扰我老公我要去告你了啊!”秦自若用脚踢踢景秀言屁股,结果吸引了火力,被景秀言起身抱住就是一口亲在嘴上。
小妞你当着我的面骚扰我老婆真的好么?林白不满了,爬起来搂着秦自若就是吧嗒一口。
景秀言抢回去又是一口。
林白再抢回来,还没等亲就被秦自若连拍带打地赶开了。
景秀言得意地笑,还没来得及发表胜利宣言就被秦自若一把推进林白怀里。
“你俩直接亲吧,不用借着我间接接吻!”秦自若一脸嫌弃地擦着脸,“弄我一脸鼻涕!”
“我这不是鼻涕!”景秀言跳脚,然后身边的林白伸手转过她的小脸,拿着一张纸巾在她鼻子下面一擦……
于是林白被暴走的景秀言狂捶了半小时……
三个人在新西兰玩得开心的同时,显然华夏国内有一些人完全开心不起来。
比如说宁凯的父母。
自己的儿子被人逼着跳了楼,警察无所作为,公司老板弃而不管,甚至在新闻上连个泡都没见就消失了。
作为有一定地位的两人,深知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权势,至少以两人的实力是无力抗衡的。
可是看着两人的骄傲就这样只能轮椅陪伴余生,原本阳光的男孩变得沉默寡言,闭门不出,他们做父母的心痛啊!
他们也带着宁凯四处求医问药,可是所有医生都说,宁凯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到了后来,宁凯不再配合他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看着电脑里那些过去他在舞台上尽情歌舞的视频发呆。
宁父宁母真怕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宁凯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们偏偏无计可施,只能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门铃响起,两人疑惑对望一眼,这时候还会有谁过来?
既然有客人来了,宁母当然要整理下形象,宁父就要简单多了,随意扒了扒头发,就去了门边。
自从防盗门被K一脚踹倒之后,宁家人就对防盗门深深不信任,现在这扇门是花了高价请国际知名的防盗设备厂商上门订制安装,据说连炸药都无法炸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通过猫眼看清来人,宁父脸上浮上怒气,隔门质问道:“你来干什么?凯儿就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是来嘲笑他的么?!”
黄美依静静站在门外,听到宁父的质问,她没去解释这件事本来就是宁凯的错,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所以她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我这里有能治好宁凯的药。”
然后门就开了。
现在宁父是实在没了办法,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去尝试一下。
黄美依板着脸,伸手从身后跟着的黑人壮汉手里接过保温壶,对他们说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在门口等着吧、”
“那可不行,黄小姐,BOSS交代,要永远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黑人壮汉那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边说还边看了眼这扇液压式的防盗门,意思显然是隔着这扇门你被人这样那样了我们都没办法。
黄美依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们进了屋,拾掇了一下形象的宁母看见她,正想叫骂,却被宁父拉住凑到耳边说了两句,也就不吱声了。
黄美依并没有来过宁家,不过一看就知道紧闭房门那间就是宁凯的房间,走过去,站在门口回头对寸步不离的两尊黑铁塔说道:“这里等在外面总没问题了吧?”
两个黑人壮汉没说话,一人一边抱臂站好,显然是同意了。
黄美依提着保温壶开门进去,入鼻就是一股刺鼻的气味。
下肢瘫痪的人本来就有便溺的问题,再加上宁凯颓废邋遢起来,房间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可是黄美依除了一开始皱了下眉头之外,就像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一样,径自走到电脑桌边。
“我不是说了今晚不吃饭么……”窝在轮椅里的宁凯头也没回,声音沙哑得像是用锯子在木头上锯一样刺耳。
尽管早就不爱这个人了,可是看到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样子,黄美依还是觉得眼眶有点酸。
闭了闭眼,把泪水憋回去,黄美依的脸上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我可不是你妈妈……”
话刚出口,宁凯就触电般回过头来,一脸见鬼地喊道:“你来干什么?你是来嘲笑我的吧?”
“你还真是宁叔叔的儿子,说的话都一模一样。”黄美依急正色,收敛笑容肃容道:“其实我是觉得你还活着不甘心,所以来毒死你的!”
宁凯定定地看着她,又看看递到眼前的保温壶,咬牙一把抢过来,打开壶盖就往嘴里灌。
喝了两口,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黄美依苦笑起来:“这是治病的药对不对?”
“没用的,美依,那么多医生都下了结论,我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眼泪沿着宁凯脸颊滑落,他像孩子一样嚎啕起来。
“我认识的宁凯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我还记得那场雨中的演唱会,他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就算脚踝流血,照样对粉丝露出微笑……”黄美依笑着说着,眯起的笑眼里有着可疑的晶莹,“现在你连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宁凯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保温壶,一咬牙,张开嘴,把带着浓浓中药味的药汁一饮而尽。
收回保温壶,黄美依不再看宁凯,转身就走。
宁凯目送着她的背影,终于在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开口呼唤:“美依!”
黄美依手握着房门把手,回过头来。
“你是一个好女人,很好很好的女人,是我没有福气,没有珍惜你。”宁凯声音有些哽咽,“将来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珍惜你的男人,永远幸福……”
“嗯,一定会的。”黄美依微微一笑,毫不眷恋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将宁凯悔恨的哭声关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