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空气燥热。
一队骑军走在大路上,中间护卫着一辆囚车。
囚车中是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神情黯淡嘴唇干裂,显得非常虚弱。
走到背阴的山坡处,带队的军官示意停下休息。下马取了水壶来到囚车前,给老者饮了几口水。
“傅大人。”
军官身背五口大刀,看上去杀气腾腾甚是彪悍。但态度十分温和,对老者很是恭敬。
“朝廷里的恩怨,非我一武夫所能干预。通常的是非都是真相不白,我也只能奉命行事。但请你放心,这一路上我定会保你平安。等到京城皇上会如何处置,便不关我的事了。”
老者瞪着军官,似乎很想说话,却一直没有出声。
军官只当老者对他有怨气,也没有怎么在意。将水壶收回,示意兵士继续前进。
待押送队伍重新出发后,山坡的一块大石后探出两双眼睛。
燕赤霞,夏侯武。
“你考虑清楚没有”夏侯武看向燕赤霞:“劫夺囚车可是大罪你真和我一起干?你可是干过捕头的人,这算是知法犯法吧?”
“屁话。”燕赤霞脸色很黑:“如果你的消息属实,就算皇宫都得劫。但如果你骗我”
“别的事就算了,这事我怎会骗你。”夏侯武目光灼灼。“那可是龙骨。”
“是啊,那可是龙骨”燕赤霞忧心忡忡。
傅天仇,礼部尚书,奉旨巡查八府。怀疑某寺内藏匿乱匪,可查过后发现竟然是一具巨大骸骨。
那具骸骨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龙。而且除了骸骨之外,还发现了其他一些秘密。
如此大事,傅天仇当然不敢不报。可还未等奏折送出,便以谋逆的罪名被拿下狱。由千户左子雄押送,前往京城问罪。
傅家人知必是凶多吉少,所以雇佣江湖高手营救。结果说巧不巧的,刚好找到了夏侯武头上。
夏侯武正利用敖辰的口水忙着招人,本来不想理会,却意外听到龙骨的事情。
傅天仇是忠臣奸臣和他无关,但龙骨却不能放着不管。救下傅天仇,或许能知道什么。夏侯武慎重思考过后,最终答应了傅家的雇佣。
只是夏侯武低估了左子雄,两次袭击都没有得手。因干系龙骨不便找人帮忙,无奈之下便找了燕赤霞。
燕赤霞知道这件事后也是吓一跳,几乎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帮忙。
夏侯武是效忠龙君,燕赤霞则是为朝廷考虑。怕事情牵扯太深,敖辰发飙去屠了皇宫。
只不过,燕赤霞也低估了左子雄。
“大胆贼人,看飞刀!”
左子雄一刀逼退燕赤霞,抖手便是三道寒光打出。
正带人冲向囚车的夏侯武连忙挥剑拨挡,兵士随即将囚车再次护住。
“大胡子,你干什么呢!”夏侯武气的大叫:“连个耍大刀的都挡不住,白白浪费掉了突袭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赶紧救人。”
蒙着面的燕赤霞目视左子雄,眼中尽是凝重之色。
此前燕赤霞虽然当过八府总捕头,但和军中之人并未打过交道。听说左子雄身手超绝,却没想到强到这种程度。
不但一刀便逼的自己回剑自守,更还能分心去招呼夏侯武。
“看你身手不是寻常江湖人,反倒像是公门出身。”左子雄横刀喝斥:“不思为国效力,却委身从贼。你”
“我呸!”燕赤霞打断左子雄:“老子没工夫听你废话,看剑”
劫囚就得有劫囚的果断,时间拖延越久越不利。
刷刷刷
燕赤霞一剑快似一剑,剑剑不离左子雄要害。
不求能伤敌致胜,只希望能牵制住这个难缠的千户,给夏侯武争取足够的时间。
但左子雄非常警觉,上来便看出燕赤霞的企图。
来袭的人有很多,但真正有威胁的只有两人。
让他以一敌二胜这两人不现实,可若只护住囚车却也不算太难。
“都给我闪开!!”
左子雄一声大吼,命令众兵士退开,将背上的钢刀尽数抛出。
随后从腰间取下一条鞭子,猛的凌空一甩。
啪啪连声脆响,在长鞭的引导下,钢刀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在空中滴溜溜旋转飞舞。
轨迹清晰刀锋凌厉,丝毫不显得混乱。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刀法隐藏其中。
长鞭牵引,钢刀御空。
一人六刀织出一张大网,将囚车守的是滴水不漏。
无论是傅家的人手,还是燕赤霞和夏侯武,都是丝毫侵入不得。
“以气引刀”
燕赤霞瞳孔缩了缩。
“夏侯兄,单论武道修为,此人远超你我。”
“武道算个屁,你不是会道术吗?”夏侯武道:“他飞刀你飞剑,飞起来插他!”
燕赤霞道:“御剑术只能以轩辕剑施展,此行我并未携带。”
夏侯武不满:“剑客当剑不离身,为何不带?”
“屁话,咱们是劫囚。带着轩辕剑,你是不是怕官军认不出我?”燕赤霞没好气:“况且我之道法只对妖邪,绝不会对凡人出手。”
“榆木脑袋!”夏侯武很来火:“那现在怎么办?”
“先撤,晚上再找机会。”
燕赤霞和夏侯武带人飞快退走,左子雄也叫住要追杀的兵士。
“带头的那二人武功高绝,你们去了也是送死。”左子雄将刀尽数还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情很是有些压抑。
“苍生受苦百姓蒙难,如此高手竟也委身从贼。这天下的未来,又当如何”
某处荒山,山坳洼地。
一座新建大殿屹立,牌匾上书慈航大殿。
大殿内,老僧闭目坐于高台,下方一名女侍跪拜。
女侍禀道:“启禀法丈,旧殿已经焚毁,新殿也已安排妥当。傅天仇以谋逆罪名被缉拿,正在押往京师。”
“本座想听的不是这些。”老僧睁开眼睛。“人是抓了,但消息如何泄露,他又如何进的慈航大殿,查清了吗?”
女侍身体抖了一下,小心回答:“查清了,都是巧合。”
“巧合?”老僧目光一闪,怒道:“慈航大殿地处隐蔽,又有本座禁制。他傅天仇只是一介凡人,却轻易带人闯了进去这样的事,你只说是巧合?”
“确实是巧合”女侍战战兢兢。
“法丈那日神功外泄,百官躯壳尽毁。慈航大殿更显出异象,百里之外皆可瞧见。傅天仇刚好在附近巡视,随即便带人赶去。法丈又刚好离开,所以”
老僧一阵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那日龙骨突然生变,使其元气大伤。不得已离开大殿,寻找血食补充。却没想又横生枝节,被傅天仇寻到他的老巢。老僧也是日前回来,方知出现这多变故。
“龙骨呢?”老僧强压憋闷,又问道:“傅天仇是抓了,可龙骨被他运到何处去了?”
女侍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小声道:“不,不知道”
“废物,一群废物!”
老僧再无法克制愤怒,一阵阵妖风大作。卷起的叶片凌空飞舞,瞬间便在女侍身上割出许多伤口。
大殿被发现可以再建,躯壳没了可以再补充。但是龙骨若是没了,这世上他可找不到第二具。
“法丈慈悲,法丈慈悲”女侍磕头捣蒜:“属下这便去寻傅天仇,问清龙骨所在。”
“不用了。”老僧站起,目露凶光:“本座亲去。”
聊斋志异,卷廿五。
有忠冤囚,侠者相救。押犯之兵甚勇,难胜。侠善降魔术,然不欲以伤凡,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