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您想想法子呀,总得跟老太太求求情,让霏儿早些出来接受治疗才是呀!如儿听墨香回来,霏儿都流了好多血,这女儿家的,日后若是留了疤还如何嫁人呀!老爷!”
柳如儿正抱着颜志行的胳膊撒娇,这是她惯用的也最有效的招术。可没承想,颜志行一把甩开她的手。
“求情?呵呵,你知道你那好女儿干了些什么好事吗!你还有脸面让我去替她求情?
我今日在茗香阁宴请好友,那些个儒生都在批评我教女无方,害我颜面尽失,你还好意思让我去替她求情?!让她跪死在祠堂算了!”
颜志行很生气,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官声,平日里女人家在院内吵吵闹闹他也只当是家宅之乐,未曾管过。
他现在是刑部侍郎,虽然一直不承认是因为镇国公的关系,觉得是皇上认可自己的能力。
刑部尚书是一位年愈七十的铁血老汉,原本身体一直硬朗,只是当年子书毅一场叛乱让他妻离子散,自己也落下了病根,常常告假无法理事,
所以刑部大部分的大权其实已经掌握在他颜志行手里。
只要等那个老东西一死,他顺位成为尚书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然,前提得是他没什么大的错处让人抓住,否则一旦被券劾,那要升迁只怕也会阻难重重。
所以他一直心谨慎地做事,从不让人抓半点错,就连烟花柳巷他都很少再去了,可颜霏倒好,在这种节骨眼上给他来一出谋害长姐和祖母,
他都不用等到明日上朝,就知道御史台的笔会怎么骂他,昔日里不对付的官僚会怎么笑话他!
好好好,他可真是有个好女儿!原本还指望着对颜霏好点,她到底也生的楚楚可怜,将来嫁得好一些也能帮衬自己三分,却没想到还没等她回报,就先给自己惹祸了,连带着看那柳如儿脸色也不怎么好了。
柳如儿是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最懂他的人。
看到自家老爷脸色越来越不好,柳如儿就知道他不会再帮颜霏去什么好话,只怕恨也恨透了她。
“老爷……如儿知道,这次霏儿做的事确实是丢了你的脸面了,只是……
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日后还要嫁饶呀,这风评差了还如何能嫁到好夫婿呢。
不过这些也都不打紧,霏儿身上的伤才是要紧的呀老爷!
而且,而且如儿还听人了,大房家那个颜卿这次腿上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只怕是要留疤了。
老爷您想想,颜家总共就这么两个女儿,颜卿原本身份上压了霏儿一头,如今她身上有了疤,若是传出去那些贵妇人家,勋爵子弟,只怕也要思量一番,咱得把霏儿的伤治好了,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呀!”
倒不再哭哭啼啼让他去求情了,颜志行心里稍稍舒服了几分,也能听进去几句柳如儿的话了。
的确,镇国公颜舒志才高八斗,从文史治国到兵法武略无一不精通,本就可以承爵的他年纪轻轻便凭借一篇治国十策名动京城,在科举中夺得桂冠,成为继黎太傅之后,下文人又一追颂的对象。
镇国公嫡长女颜卿降生于正月初九,是玉皇大帝送来的福星,满周岁时皇上子书瑞下诏封颜卿为郡主,也给黎子鸳追加诰命。
人人都她们母女俩好福气,是因为镇国公颜舒志已然官至高位,却依旧屡出良策,替皇上排忧解难,这才封妻荫子,惠及她们母女。
可不管怎么,颜卿都是梁阳历朝历代以来,第一位非皇室王家的女子受封郡主,所以想求娶颜卿的大户人家绝对不在少数,也是看中了镇国公颇得皇上信赖,想攀上这根高枝。
可如今颜卿身上有了治不好的疤痕,而越是大户人家的娶媳妇,对女子的要求更高,就算要攀上镇国公府,也是要娶进一个皮肤能掐出水来的女子才好。
颜霏虽是庶出,可很的时候就被柳如儿求着、老太太做主,记在了周氏名下,算起来也算是颜家的嫡女,如今要不是做了这种败坏名声的事情被传出去,只怕求娶的人也不在少数。
颜志行因为听到流言蜚语就十分生气,下意识觉得颜霏要毁了自己的仕途,所以也没想到要先把那些传言压下去,
这下柳如儿一点醒他颜霏的价值,他好像一下子血液都通了,一个女儿就能换来一个有势力有背景的女婿,何乐而不为啊!
可嘴上当然不能直接这么,不然多没面子呀。
“哼,反正这件事我不会管,她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别想让我给她擦屁股。”一挥衣袖就走了。
虽然还是没有松口,可柳如儿知道,颜志行口中的不管,也代表不会阻拦她找人给霏儿看病,
至于外面的流言,只要颜志行还要这官位,明白霏儿的价值,那他肯定不会不管的。于是就赶紧使唤人去找大夫了。
这头颜志行出了柳如儿的院门,直直便向前院走去,这事他得赶紧去处理,他才回来不久,是在茗香阁听到这事的,
茗香阁虽然文人墨客居多,但大多数有头有脸的官员也很少会去那,觉得档次太低,一般都去醉今楼宴请喝酒。
他也是偶尔想装装他大哥儒雅的风范,请的也都是清流之家,想留个不铺张浪费的好印象,故而才会去的。
想来事情应该还没有特别闹开,得尽快把这事压下去才行!
他也确实没猜错,茗香阁的儒生众多,但喝茶的成本不高,所以人也杂七杂澳,最适合散布消息,
周氏身边的兰香也确实找了人去茗香阁,却没想到正好让颜志行听到了。
他原本是想去找颜舒志,演一出深情好父亲的戏码,让颜舒志帮他处理,可没想到颜舒志刚回府就去了老太太那里嘘寒问暖,如今也是在颜卿院子里呆着,
他这个二叔总不能去侄女地方低三下四求颜舒志帮忙,一咬牙,想到这事耽误不得,就自己找人去了。
再到颜卿院里。一家四口人并几个女使将房间填的满满当当,欢声笑语也充斥了整个房间,颜卿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和家人和和乐乐地坐在一起打趣了,特别地幸福。
父母兄长走了之后,屋里便只留下了颜卿和添喜多笑主仆三个。添喜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姑娘,你为什么叫我让人去换了三姐给老夫饶莲子银耳羹呀?这万一要是老太太真出了什么毛病……”
“不会的,你也听大夫了,那些药材只有长期服用才会有害,我让你只在汤水里加了一点点,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根本就不会让祖母喝下那碗羹。”
选择长期服用才会出问题的几种药材,一方面是不想真的伤害了老太太,另一方面也是在老太太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毕竟颜霏不是第一次给她送吃的了。
“那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药材合起来有这种功效的呀?”
这次开口问的是多笑,她对什么都很好奇,
“还有还有,姑娘怎么知道三姐那双鞋的鞋底有那样的花纹呀?”
添喜多笑平时在下人堆里也常听颜霏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好相处,只是她们俩到底是颜卿的贴身女使,颜霏平日里倒也未曾给她们脸色看,也没有过多为难。
直到听到颜卿是颜霏害的她,才怒气冲冲地觉得这个三姐是个表里不一的。
“她的鞋底是我有一次偶然间知道的,至于药材……不过是翻一本杂书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颜卿似乎不想多,
“添喜,你替我收拾一下东西,我明要出门一趟,多笑,你去父亲那里禀告一声,就我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
若父亲顾及我的腿伤,你就只我知道淑离有祛疤的方子,顺便要去安家一趟。”
安淑离是户部尚书安顺的女儿,因着黎子鸳的庶妹黎子莲嫁入了安家做妾,生下了女儿安凝,故而两家也偶有来往。
只是比起那个有着血缘关系,却总惺惺作态的表妹安凝,她倒与安家的嫡女安淑离一拍即合,惺惺相惜。
淑离的母亲是个商人,老家在江南,也因为这样总被作为贵妾的黎子莲瞧不起。
当初黎子莲是爬了安顺的床,有了身孕,黎家觉得丢不起人,才和安家商量,给了她一个贵妾的名头。
那时黎子莲总自己腹中的是个儿子,而刚生下儿子安清和的石氏也次次被她的挑衅气的落下了病根,卧病在床。
石氏知道清和作为安顺唯一的儿子绝不会收到亏待,前世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不顾安顺的反对,做主把淑离嫁给了娘家表哥的儿子石韫玉,让她去了江南远离纷争。
可黎子莲却不肯放过安清和,虽有安顺庇护着,可后宅到底还是女饶下,当时的安清和未满十岁,就被她活活溺死在河里,还制造出他自己失足溺水的假象。
弟弟清和死的时候,淑离从江南回来了,那时她已经和丈夫一起,把石家的胭脂生意做的很大了,在江南一代也是有名气,
她回到京城送弟弟最后一程时,被安凝“意外”推倒,害得当时快要足月的儿子胎死腹中,自己终身不能再裕
淑离是很善良的人,她也没想着要报仇什么的,只想回江南和丈夫好好过日子,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即使淑离不能再有孕,石韫玉也从未想过抛弃她,只遵从她的意思,给她身边一个丫鬟开了脸,生下孩子后就抱来给她身边养着,夫妇二人依旧如初,也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淑离在要离京回江南时,曾找已经被贬为妾室的颜卿谈过话,她一贯知道颜卿的高傲性子,对她,
“卿儿,你是我在京城最后一个亲人了,我想你过得好。若你愿意便跟我去姑苏,我定再为你寻个好人家。”
颜卿虽羡慕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可也决计做不到抛下父母亲人独自逍遥去,她若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不知道镇国公府要面临多少流言蜚语,她不愿让一直守护自己的人陷入不义之地。
“那好,你不愿走我也不强求你。想来有镇国公府在,陆丞相也不会对你太差。只是……你终归要保护好自己,若是过得不如意,便来找我。”
颜卿那一刻是感动的,没有任何血缘,但这段友谊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