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秀宫。
“娘娘,您这一病就是月余,老爷和我在家中担惊受怕,也没个安生。”步夫人笑着给她剥了颗葡萄,可仔细看,才会发现她那隐藏在眼底中的忧虑。
“让你担忧了。”惠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柔和。
“老爷,您不愿意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步夫人见她也没什么胃口,用宫女准备好的清水净了手。
“既然都进宫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惠妃望着窗棂处摆放着的新鲜兰花,面容中带了几分病后的憔悴与娇弱。
她在这后宫若是不得宠,连带着前朝的弟弟和父亲也会被同僚看低。再者,她的父亲虽然是正直之臣实际却因为迂腐不得皇帝青眼。她的弟弟,看起来得皇帝器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实际却是皇帝手上的一把刀,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功勋权贵,暗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记恨着呢。她在这后宫要是都不争,那她的父亲、弟弟何苦要为了那些高位、赏赐去努力。
步夫人叹了口气。
原本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步家深得皇恩浩荡,和这京畿的贵夫人们一起出游的时候还有意显摆,直到昨晚她的儿子浑身血迹进了她的房门哭诉了他姐姐在这后宫的难处,她才知晓她们步家现在明面上是“鲜花着锦”,实际上已经是“烈火烹油”。
“不必为我担心。步家有爹爹和弟弟顶着呢,不会塌的。”惠妃把手上的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步夫人眼睛眨了一下想要推拒,却在看见她的眼神后明白了,大声道:“娘娘这镯子就是精致,谢惠妃娘娘赏赐。”
步夫人进宫一趟,半生的心眼都用上了。
步奇和布大人一个给她捶腿,一个给她捏肩,都在等她拿出点什么书信之类的东西。
”娘娘只给了我这个镯子。“步夫人把它取下来递给了自己的丈夫。
“这个镯子是什么意思?”步大人又把它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步奇上上下下地在镯子上摸索了几番,也没摸出什么门道,轻轻摇了摇头。
“唉。”步大人重重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双手在扶手上拍了一下。
步夫人也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这个镯子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呢。出宫的时候还刻意往袖子里藏了又藏,就怕被人看见。
步奇想起了宫里给他报信的那个太监,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或许他知道”。
“这孩子在和谁话呢?”步夫人和步大人两人彼此对视着,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今晚正好我要去宫里守夜,回来告诉您二老消息。”步奇带煞的脸上终于有零喜色。
“让他去折腾吧。”步大人靠在梨花木椅子上,眼皮重重往下耷拉着。
“公公,还请留步。”步奇拦住了打算回监栏院休息的居衡。
为了掐好这个时间,他可没少费心思从吴公公那里打听宫中太监的作息。
低着头的居衡听到他的声音,眼中闪过如愿的笑意,道:“步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步奇把一枚腰牌递给了他,面色和善道:“这是可以自由出宫的令牌,还请公公守着。”
“无功不受禄。”居衡并没有接受他的“馈赠”。
“我希望在我不当值的时候,公公也能够随时汇报惠妃娘娘在宫中的动态。”步奇一把腰牌塞到了他的袖子。
“圣上最是忌讳朝廷上的官员和后宫的人勾连。”居衡嘴上这样着,手却异常实诚地把腰牌藏在了袖子最深处。
“此事你知我知知地知。”步奇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本他们步家也只是想当简单的纯臣,可皇帝一向薄情寡义,对待严贵妃尚且如此,难保他们步家不是第二个严家。所以,为了家族,为了宫中的姐姐,他也得在这后宫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眼前的这位太监,看起来唯唯诺诺,可他曾经无意中见过他的眼神,那般的冷寂、寞索、不顾一切,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在这后宫占据位置。他笃定自己不会看错人。
“为了不让步大人有顾忌之心,我甘愿把妹妹抵押在惠妃娘娘宫郑”居衡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好。”步奇答应得很爽快。
原本他也是要派人好好监视他妹妹的,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来,他更乐得轻松。
两人谈完条件,步奇才把从惠妃处得到的镯子拿出来,让居衡帮着看看有什么玄机。
居衡找到了镯子上的一个孔,随手折了根细枝戳了进去,镯子断开分成了两半,落下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步奇迅速把纸条握在掌心,匆匆一瞥,深色大变。
居衡虽然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但根据步奇的脸色猜测,绝对和步家相关。
望着这空荡荡的道,原本要回监栏院的他转身往内务府走去。
自前段时间孝敬了吴公公后,他的日子明显要好多了。吴公公私底下还不时透露要收他为徒的意思。可他实在看不上吴公公的为人,也不想和他一起坏了名声,倒是和乾清宫的汪公公走得近了些。
“睡了?”他在时一所睡床铺的窗户纸上砸了块石头,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时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哥哥来了,可若是这样平白无故出去必然惹人怀疑,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穿好衣服后拉着旁边床铺的老宫女要她陪着一起上厕所。
老宫女不耐烦地把它的手打掉了,翻过身子继续睡。
同一个寝室的宫女们都不知道她在这宫里还有个哥哥,只当她是个无亲无靠的,对她举动不甚上心,自然不疑有她。
“哥哥。”见着树底下站着的居衡,她如归巢的鸟儿一般迎了过去,满脸都是快活。
居衡一把接住了她,心疼地在她额头上擦了擦:“都进宫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单纯。”
他知道自己妹妹在这内务府的日子不好过。这内务府的宫女们,个个都仗着来的时间长,欺负她,所有脏活累活都推给她。可太却只字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这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