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融在一杯清酒里,落座的苏慕华与苏绯推杯。积雪的白光映照在美味佳肴上,似恍惚中又添几分味蕾。
顾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鞋头已被雪水润湿。
“七弟在他国过得怎么样?”苏慕华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
“尚可。”苏绯唇角弯起,又自顾自地斟了杯酒。
顾烛眼珠子在两人中打转,轻微地提起嘴角。她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慕华就是来套近乎的,为了增进感情而增进感情。
至于为什么?顾烛不由得把目光放到苏慕华的侍从成一身上。他站得像王府门前那颗挺拔的大树,风不动,树不动,枝丫也不动。
倒是苏慕华身边一条好走狗。
他们狼狈为奸,为的可不就是苏家的江山吗?
表面上苏慕华处处退让,不同于太子苏烈的横冲直撞。实则他满打满算,什么都喜欢在有八成把握的情况下再与对方博弈。
太子苏烈就吃过他的不少闷亏。
所以说,苏慕华是不吐骨头的青年狐狸。
而当今圣上,则是实实在在的老狐狸。
两人还在洽谈,顾烛却有点站不住了,她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丫鬟侍从们,得,都比她抗扛。
顾烛在衣裙的遮盖下偷偷提起一只脚,角尖点在地上绕着转了一圈。覆而,她又换了一只脚,右脚重复刚才的动作。
结果在她转到一半时,苏绯轻飘飘的眼神递了过来,状若无意,又精准明确。
顾烛被吓得保持那个姿势不敢动了,她怎么会想到他能一心二用,既能和苏慕华融洽谈笑风生,又能不在他发现的情况下分神来注意他们?
顾烛斗胆把脚放下,双眼下垂老老实实地站着了。
“烛儿,给晋王敬酒。”苏绯并没有看她,而是淡淡吩咐道。
顾烛下意识捏紧了双手,身体抖成筛子似的走到晋王旁边执起酒壶。
两种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在她鼻间,顾烛屏住呼吸,抬手给苏慕华倒了满杯屠苏酒。
这期间苏慕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待她倒满后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你是叫什么?”
刚才听苏绯说起她的名字,他倒有种故人归来的感觉。
明明这故人也才去世没几天。
顾烛自作主张给苏绯倒了一杯,边倒边说:“回王爷,婢女烛儿。”
“烛儿?”苏慕华重念了一遍,“哪个烛?”
顾烛退到后面,“烛火常在的烛。”
苏慕华没说话了,他端起那杯屠苏酒递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皇兄看上这个丫鬟了?”苏绯问。
苏慕华笑了笑,“没有,只是莫名想起了他人。”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可这眼神相似的很,苏慕华又看了顾烛一眼,忍不住唏嘘。
在世时顾烛总喜欢绣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东西送到他书房,尽管他很少看。这其中就有她绣的一副字。
“烛火常在,荣华不熄。”
晚宴后,苏慕华准备回去了。
明月照积雪,苏绯放下筷子,对旁边的顾烛说:“烛儿,你去送送晋王。”
又被叫到的顾烛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又是她?苏绯这叫她的频率明显已经超过了正常范围。
苏绯看了看她怀疑的眼神,挥了挥手,“去。”
顾烛没法,认命地为两人领路。
今夜冷风吹得温柔,衣角也翻飞的温柔,苏慕华一身荣华之姿,荡起华服风光无限。
来到王府门前,顾烛低头退到一边,“王爷慢走。”
“有劳了。”苏慕华背过手去。
顾烛仍旧低着头,“积雪路滑,王爷小心。”
苏慕华抬脚跨过门槛,不再看她,成一紧随其后走出大门。
月亮从对面屋檐上露出弯弯的一角,顾烛抬头望去,只道今晚月光真给力,一同给力的,还有融雪。
远处苏慕华和成一的背影远去,顾烛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准备往里走。
谁料她刚转过身,就看见木愣子好死不死地站在她身后。
宛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足够大半夜出来装神弄鬼。
顾烛被吓得往后一跳,拿手拍了拍胸口,忍不住道:“木愣子,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木愣子蹙眉,不满道:“是你太过专注了,还有,我不叫木愣子。”
说完,木愣子转身往里走,丢下不知所措的顾烛。
顾烛追在后面问:“那你叫什么?”
这回木愣子打死也不说了。
“无趣。”顾烛小声嘀咕一句,揣着胳膊走在他后面。
重回食桌旁,苏绯已叫人把菜食都撤走了,顾烛凝眉,总算感觉出来了不对劲。
“走。”苏绯站起身,优雅从容地走向卧室。
顾烛和木愣子一前一后的跟在苏绯后面,始终保持得当的距离。
行至门前,木愣子退下了。
留顾烛一人与苏绯对视。
“怎么?”苏绯稍稍侧身,“忘了规矩了?”
恍然大悟的顾烛收回视线,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匆匆打开卧室的门扉。
门开后,苏绯提脚走了进去,白衣拂过脚底门槛,惹一身风尘。
顾烛待他完全进去后再进去,守在门边也不敢踏越半步。
“替本王更衣。”不远不近处,苏绯的声音传来。
顾烛猛然抬起头,心跳漏了两拍,虽说自己无所谓,可真正要她实施可就不一样了。
她踱着小步子走到苏绯身边,见他抬起双手,目望前方。
顾烛哆嗦着把手放到他腰间,手指扶在腰带上,长长丝绦掠过她的手背,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屏息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把头侧到一边解开腰带。
比这更让她难受的,是头顶传来的浅浅地呼吸声,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她顾烛上辈子也没碰过男人,怎料这一世直接来了个正面接触,这谁受得了。
“好了吗?”上方突然传来声音。
顾烛身子微微一抖,她把解开的腰带放到手里,道:“好了。”
苏绯低头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那继续。”
顾烛双手托着的腰带差点没掉地上。
为什么她感觉,今天的氛围和昨晚的氛围如此与众不同呢?
没由她多想,顾烛把腰带放到一边,又抬起手想要脱他的外衣。
苏绯身长,脊背挺得又直,顾烛踮起脚努力地用手去触碰衣领。
只是刚刚碰上,就见苏绯低了头。
顾烛揪着衣领的双手放在他胸口,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她抬眸紧张地看他,见他温声道:“继续。”
顾烛快速低下头,心想不管了,直接一手扯一边,硬生生把苏绯的外衣给扒了下来。
被扒得身形歪了又歪的苏绯:“……”
顾烛把外衣绕了几圈放在手里,颇有种豁出去的气势,“王爷,请您自行更衣。”
训斥还没有说出口的苏绯颇感头疼,他在她跟前走近一步,手往上抬了抬,想说什么最终又堪堪放下。
他转过身,“算了,你走吧。”
如释大赦的顾烛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她把怀里的外衣放到腰带上,向苏绯行了一礼后急忙忙地往外走。
这不是人干的活,这是在体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