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个小孩吓唬得胆战心惊,罪魁祸首苍宁熄心满意足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陛下出来许久,宫里该着急了。陛下……”苍宁熄试探着开口,怕成这样,该怀念宫里的安全了吧。
“朕不回去!你若再提此事,朕砍了你的头!”元?虽害怕,但仍对回宫之事强烈抵触。
苍宁熄无奈,又盘算着若不能把元?骗到马车上,就写信到宫里让大武卫前来护卫迎接。
元?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若敢告诉别人朕在这儿,朕也要砍你的头!”
要是因为她把这件事瞒下来而导致元?受了什么伤,她的头才保不住。太皇太后,贺廉,李清肃丞相,乃至满朝文武,哪个可能会放过她?苍宁熄虽没把元?的话放在心上,面上却配合地做了个害怕的表情,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
元?满意,拿起一旁的茶盏,拨开茶盖,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
元?拿茶盏的姿势与常人有些许不同,有种说不出的端然好看;品茶的过程也做得极好,观其色嗅其香品其味,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自有一种洒脱矜贵感。
这一套姿势是极好看的,但由元?做出来总有种难以言明的违和感。
可能是因为元?才十一岁,却一本正经地做着品茶这种老成的事吧。
元?发现苍宁熄在看自己,瞪了她一眼。苍宁熄自觉逾矩,好在元?并未生气,于是迅速收回目光坐好。
坐了一会儿,苍宁熄想起今早祖父斥责她身为臣子却没尽到义务的事,于是打算和元?来一场交心的谈话,了解一下陛下不愿意好好学习的心路历程。
“陛下,您此次秘密出宫可是有要事要办?”苍宁熄尽力把“你出宫是想去哪儿玩吖”修饰得严肃且正经,以免让元?恼羞成怒。
元?警惕地看了苍宁熄一眼,“自然是有要事!”元?本不欲让苍宁熄知道,怕她告密,但见她一脸迫切想要知道的表情(并没有),又觉得自己刚刚“砍头”的威胁可以防止她告密,并且一想到要去的地方就兴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朕要去云华寺!”
苍宁熄:“……”这孩子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呢?
帝城,乃至整个邧国都没有一个名为“云华”的寺庙。建庙是一件严肃的事,每一个庙宇的名字也是很庄重的,都是朝廷考究过的,而她对“云华”毫无印象。这个“云华寺”要么是民间的野寺,要么就是元?杜撰出来的。
苍宁熄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代玉似是发现了她的窘况,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苍大人,这个时辰陛下该用午膳了。可否备些吃的?”
“是臣疏忽了。陛下,臣马上让人准备午膳。”
“不,朕要你亲自给朕做午膳!”元?平日里就不待见苍宁熄,要不是受了惊吓,刚刚也不会那么好说话。如今缓过来了,就又起了折腾苍宁熄的心思。
苍宁熄无奈:“臣从未进过厨房,只怕会耽误陛下用膳。臣府上厨子的手艺虽比不上御膳房里的,但比起臣是千好万好。常言道术业有专攻,准备午膳的事还是交由厨子吧。”
元?脸色一沉:“莫非你要抗旨?小心朕下令砍了你的头!”
动不动就说砍头,真是小孩子,才这样毫不忌讳地把生死挂在嘴边。苍宁熄叹气,起身行了个礼,“臣遵旨。”
退到屋外,苍宁熄让一旁的仆役好生伺候屋中两位客人,若有要求尽量满足。然后便去了后厨。
元?又没跟过来看,她亲自把厨子做好的饭菜盛到盘子里,也算是“亲自”了。
。
苍宁熄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想让这个“亲自”更真实一些。然而当她带着午膳到正堂去找元?时,元?已经带着代玉离开了。
苍宁熄强压着内心的烦躁,问正堂里伺候的仆役:“你怎么让他们走了?”
仆役嗫嚅:“您说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苍宁熄简直要气炸。元?十一岁,代玉十三岁,又没钱,又不会武功,最要命的是这两个人里头还有一个皇帝。
“把府里的仆役都召集起来,都去找,见过那两位客人的和没见过的描述一下。找的时候收敛一点,不要大张旗鼓的。找到了就把两位客人请回来,温柔一点儿,不要动手动脚的。”苍宁熄把大管家叫过来,仔细地叮嘱了一番。
然后苍宁熄便自己先到街上去找人了。
苍宁熄找了很久都没发现那两人的踪迹,心里愈发烦躁。不管她找到没找到,今天的事都难善了。找到了,元?烦她;没找到,满朝文武知道了这件事都得弹劾她。
苍宁熄从一个小巷里绕出来,抬头一望,竟发现了元?代玉。但也并不单单只有二人,还有一个高大颀长的背影,那人牵着元?的手,要把元?塞进马车里去。
苍宁熄下意识上前追了几步,但她很快发现了那是贺廉的马车,于是又停下脚步。
官员的马车也是有规制的,马车大小、轮子高矮、所用材料等都有严格的等级要求,有些人是可以直接通过这些细节而看出马车的主人的官阶的。当然,苍宁熄并没有这个本事,她是看见了马车帘布上徵国大长公主府的标志。
世人皆知,贺廉是先帝胞姐徵国大长公主元妁的儿子。
苍宁熄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
贺廉今天穿的是一身靛蓝色常服,外披一件厚实的银狐裘,没有戴冠,只用了玉簪。虽然苍宁熄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仍觉得,比起那日在华筵殿里,此时的贺廉显得温柔了不少。
当然,只是看起来,贺廉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暴力压制住元?所有的反抗,然后把他塞进了马车。
苍宁熄想起今晨祖父对她说的话:“你听了外面的传言,就觉得贺季玦狂傲跋扈狼子野心,太武断。”看贺廉现在的动作,这哪儿是她武断?对皇帝又推又搡,整个邧国也就只有贺廉了吧。
奸佞。